邵启虽说和他们语言不通，可是靠着几个大梁来的奴隶翻译，在这里勉强落了脚。
邵启看着眼前小小的，旧旧的。有些不成样子的帐篷。
手足无措的看了眼宋潇：
“这——这——让你住实在是太勉强了。”
宋潇撩开帐篷走进去：
“不过就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能住就是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在大梁的府邸，需要雕梁画栋的。”
邵启跟在宋潇身后：
“虽说确实如此，我一个人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一想到你也要住进去——”
帐篷虽然不大，可是里头东西都收拾得整齐又干净。
邵启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响，宋潇不由回头望去。只见邵启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北疆晚上没有云。只有一轮明亮的月亮卧在霞南山的山头。
晚风从帐篷外掀起邵启耳边的碎发，又吹进宋潇的心里。
宋潇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
“我怎么？”
“我，你。。。。。。”
“我也要住进去。”
“你——我，我一想到你也要住进来。就觉得——就觉得——还不够。”
邵启红着一张脸，有些笨拙的揽住宋潇的肩。
“我觉得，还不够。你应该又更好的，我应该给你更好的。”
“我嘴笨，说不出京都里头那些世家公子文绉绉的话，也写不出什么酸文儒诗。”
邵启的脸红红的，整个人都背着光，可是眼睛却亮的惊人。
就像是天上的启明星。
“潇潇——我，我——我喜欢你。”
“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宋潇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脑袋里除了吹过北疆，吹过澖滩牧场的风，就只剩下了规律的鼓点。
她什么都说不上来，气到了喉头就被堵住了。
被什么堵住了，说不上来。
或许是她的心，或许是她的肺。
邵启捧起宋潇的脸，满是诚恳的说：
“潇潇，我知道我或许给不了你京都那么好的生活，或许也没办法让你和那些闺阁女子一样吹嘘自己的家里人。”
“可是——可是我知道，现在、往后、未来，我这里——”
说着，邵启就牵起宋潇的手，覆在了自己起伏的胸膛上。
那块跳动的肉，隔着分明的骨头和皮肉传到宋潇手掌里。
像是有节律的鼓点，渐渐的——和她的重叠在一起。
“都不会有别人了。”
“我喜欢你。”
邵启的情话，诚恳，真挚。
就跟邵启这个人一样。
宋潇有些恍惚。
就在邵启嘴唇开合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犹如浪涛翻滚，惊天动地。冒出了很多东西。
她想做的事，太过于惊世骇俗。
也太过于闻所未闻。
她要走的路很长，也很——孤独。
就目前来说，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和她同行，愿意和她并肩。
况且，她也不知道邵启能不能接受这一条路。
两眼一抹黑的事谁愿意干？
没有结果的感情谁又愿意在上头浪费时间？
可是方才——草地上激烈又热情的吻，透过皮肉震动的心跳。
和现在，她心里燃烧的那一把火。
她迟疑了。
“宋使臣。”
宋潇和邵启两人如梦方醒。宋潇伸手把邵启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拂下去，又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何事？二王子是想好了怎么谈吗？”
霍兹格听手底下的人说，宋晓在这个帐篷里。
霍兹格深吸一口气，抄着手，神情无奈的道：
“此事可再议，万事都有商议的余地，还请使臣出来说话。”
宋潇垂着眉，坐到帐篷的角落里，拿起一旁的水壶就开始喝水。
邵启也坐在一边，幽幽的看着她。
霍兹格等了会儿，里头也不说话。
“使臣的要求，我们也会考虑。可若是使臣一直这样一声不吭，那在下可否理解成，大梁并不想和北疆做这笔生意。”
宋潇喝水的动作顿了顿。
“二王子这话说的，就跟一开始不讲理的只有我一个人一样。你觉得我要是把刚才说的话，都传信到梁京去，朝中那些老不死的答不答应？”
“。。。。。。”
宋潇把水壶放到一边，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边的水渍。静静的看着帐篷上的投影。
“二王子，两国讲和，可不是儿戏。哪里由得你们说了算？别忘了，现在正是风雪，你们驻扎在玉麟关的士兵根本出不了营。又是干燥的时候，我们要是从玉麟关上丢下来几个甘草扎成的球。顺着玉麟关的山势一直滚到北疆营帐里头——营帐旁边那条只能用来洗衣服的小溪，究竟能不能灭火？”
霍兹格隔着帐篷向里头看去，他看不见，可他就是觉得宋潇就应该坐在那里，支着腿静静的看着帐篷外头的他。
处变不惊，像一头卧在那里的狮子。
霍兹格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腮边。
他似乎尝到了一种血腥味。
邵启大抵能猜到北疆是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不然宋潇也不会一直这样不松口。
毕竟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并没有意义。
北疆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大梁也不会再多一处更糟的漏洞。
按照张辞的话来说，漏的跟烧过的蜂窝煤一样。水都兜不住了。
邵启乖乖巧巧的坐在一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宋潇。
宋潇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人的脸，就被邵启握住了。
紧紧的，怎么也甩不开。
“。。。。。。”
宋潇心里打起了鼓。
邵启侧过脸，蹭了蹭宋潇的手。然后又亲了一口。
“喜欢你。”
“。。。。。。”
又蹭一蹭，然后又亲一口。
“喜欢你。”
“。。。。。。”
外头霍兹格心里沉了又沉。
北疆的秘密，就这么送到了大梁嘴前。
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宋使臣，北疆可以退兵，可是其他东西，也就止步于此了。”
邵启从宋潇的手，一路亲到宋潇的脖颈，亲一次说一句，说一句亲一下。
就像是宋潇不开口她就不停一样。
宋潇伸手捂住邵启的嘴，压低声音：
“人还在外头呢！”
邵启似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又干干脆脆的在宋潇的手掌心上亲了一口。
就跟是被毛茸茸的东西拱了一下，痒的要死。
邵启眼睛亮的很，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不管。
宋潇一边记挂着外头的货兹格，一边又要应付自己跟前的邵启，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一边丢一半。
宋潇半晌不说话，邵启干脆伸手把人的手都牵制住。将人按在地上，在她的肩窝亲了又拱，拱了又亲。
“快说你也喜欢我。”
“快说，快说！”
宋潇被邵启拱的痒得很，满心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宋使臣，若还是不满意，就提出来。一直闷着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邵启箍的松，宋潇随随便便就挣脱了。
邵启也没有继续箍着宋潇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潇，然后又可怜巴巴的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宋潇伸手捏住了邵启的脸，替他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二王子，若是只是想要谈和的话，双方撤兵也就够了。”
“可是二王子口口声声说，北疆需要的不止是谈和。”
“这点诚意，有点不够看呐。”
霍兹格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又用脚踩住了地上的草叶，一直碾过来碾过去的。弄得鞋底上都被草叶染了色。
“那使臣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我也好回去拟一个章程。”
宋潇垂着眼，有些迷恋的看着邵启，又伸手把邵启垂在脸庞的头发撩了回去。
“今夜夜也深了，我一路颠簸累得慌。更深露重的，二王子还是回去休息吧。诸多事情，还是等到明日再慢慢商议。”
“。。。。。。”霍兹格默默看了会儿帐篷，便道，“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使臣休息了。若使臣觉得帐篷憋屈，我已另寻了一地替使臣搭好了帐篷，里头应有尽有。使臣随时都可前往休息。”
宋潇爱怜的抚摸着邵启的脸：
“二王子费心了，不过就是一个落脚的地方，能住就行。今夜我实在是太累了，等到明日再说吧。”
宋潇既然这般说，霍兹格也没有多留径直走了。
邵启嘟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宋潇。
宋潇忍不住笑了，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喜欢你。”
邵启又问：
“真的吗？”
宋潇笑弯了眼。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你说是不是真的？”
邵启又委屈巴巴的说：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宋潇的手在邵启眼角摩挲了会儿，神情有些飘忽。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邵启见她这副模样，立马换了欣悦的样子，“没关系，现在说也一样的！”
不一样。
宋潇心里清楚得很。
她现在说，就像是为了安慰邵启，跟哄孩子玩一样。
就算里头的真情也有十分，也被这个时间冲的只有三分。
“不一样。”宋潇神情认真，“不一样的。”
“。。。。。。”
邵启很明显的失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可是邵启，我喜欢你这句话。没有骗你。”
“我的真心，就像是你的真心一样。”
邵启哑然。许久后才磕磕绊绊的说：
“真。。。。。真的？”
宋潇肯定的点头：
“真的。”
宋潇又抬头在邵启脸上亲了一下，郑重万分的说：
“邵启，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有我想做的事。可是它有些惊世骇俗，我不知道你赞不赞同，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与我并肩。”
“爱应该是有承诺的，可是我不敢给你许什么承诺。”
“因为我不知道我会走到哪里，能走到哪里。”
“我给自己找了一条注定孤独的路，也没给自己留什么退路。”
“一条路走到黑的事我做惯了。”
“我不信任别人，除了我在宜州的亲人，我只信任我手中的刀。”
宋潇的手有些颤抖，她轻轻的又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邵启的额头。
“现在我说完了，我甚至不敢求你继续喜欢我。”
两人之间静的出气。
宋潇看不清邵启的神情。邵启先是低下了头在宋潇胸前拱了拱，随后又大笑起来。两颗尖尖的虎牙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暗刃，在宋潇的脖颈附近徘徊，却又不接近。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
邵启松了手上的劲，倒在宋潇身上。
宋潇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邵启的头，轻柔的在上头抚摸。
邵启枕在宋潇的肩膀上，视线落在半空中。
“女人和男人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人。男人的肩膀能枕，女人的肩膀又有什么不能枕的。”
“这种事，你和我说就是了。别憋在心里。。。。。。”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
宋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抚摸着邵启的头发。
“当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你又躲在陈慎背后，我没看清你的脸。我那时还想，怎么有这么嚣张的人，打了人还躲在人背后。”
“后来你走到前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