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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乔略觉得好一些，躺在枕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九连环，玩儿了一会儿后觉得没什么意思又随手扔在枕边，正好闻秋进来，便问道：“马儿去哪儿了？”

“他去河边钓鱼，说回来后让厨房给您做鱼汤。少城主，您要是因为马儿不在无聊的话，我讲笑话给你听好不好？”闻秋倒了杯茶给白念乔，又去拨弄燎炉里的炭火。

昨夜死了十来个人，幸好白念乔没事。

不过，听马儿说是因为烧炭的时候门窗关得太紧熏死的，闻秋虽然不懂是何道理，尸体可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因此自然不敢大意，不仅给门窗留了缝隙，还时时拨弄燎炉，保证炭火生得旺旺的。

白念乔脸上一红，反驳道：“我怎么会因为那个臭奴隶不在无聊，只是少了这么一个高大的身躯挡风，觉得有点儿冷。”

闻秋担忧道：“那我把燎炉往您这挪挪，或者再给您盖上一层吧？”

其实白念乔根本不冷，这样说只是掩饰自己对马儿的担忧，因此摇头，故意道：“算了，我喝些茶就好。”他现在尚觉有些头晕，勉强坐了一阵又重新躺下，闻秋在旁边与他说话解闷。

早上白城主才来看过白念乔，见自己的嫡长子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险些就丢了性命，也觉得担忧，特意命人给白念乔送了两只山猪腿和若干补品药材。

因为当时白念乔在装睡，所以父子两人并没有说话，闻秋心里颇为不解，这么好的和城主改善关系的机会，白念乔却并没有珍惜，反而用装睡糊弄过去。

对此白念乔也并未解释。

因为屋外雪光的映照，今日屋内也也亮了许多，白念乔想到一事，问闻秋：“马儿衣服穿得多不多？刚下过雪可冷得厉害，昨夜他在雪地里坐了好久呢。”

闻秋笑道：“您放心吧，我还找了件羊皮袄子给他穿，脚上也裹了兽皮，绝对冻不到他。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钓上鱼来。”

“一定能。”白念乔的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他同闻秋道：“之前我们去围猎，他一下就从水里叉条鱼出来，烤的鱼也好吃。”

“可惜这个季节不能再叉鱼，只能钓了，但我想马儿好像天生就会这些，所以一定能钓到。”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响，马儿敲门裹挟了一股寒风进来，脸上喜色怎么都遮不住。他浑身都裹着厚厚的皮毛，脸上身上都结了细小的冰碴，乍一看像是从深山里走出的野人。

他拎着一个小鱼篓，给白念乔看里面装着的两条肥鲢，含笑道：“待会儿让人给主人煮鱼汤喝，吃了鱼好得快些。”

白念乔点头，看着马儿的目光也是笑盈盈的，脸上泛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将鱼送到厨房后，马儿重新进来，发现闻秋早给他倒好了温热的蜜水。

闻秋笑眯眯的：“你这次奋不顾身救了少城主，可得好好奖赏你。这还是你自己弄来的蜂蜜呢，快尝尝。”

向来把白念乔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闻秋，觉得其余人都不配让自己伺候的闻秋这次对马儿的态度更加温温和，白念乔让他给马儿调些蜜水也没有反对。

马儿道声多谢，又问过白念乔的病情，便慢吞吞做在撩炉前烤火，觉得身体渐渐热起来，原本有些僵硬的手脚也逐渐舒展了。

三人一躺一坐一站，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只有炭火燃烧的哔啵声响。

过了一会儿，闻秋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马儿为何会想到来救白念乔：“当时到底是怎么样，快和我说说。”

早上才回来的闻秋一回府就听说了白念乔生病以及死了十来个奴隶的事情，他急着照顾白念乔也没多问，而当时的白念乔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闻秋又一向畏惧他，自然也不会多问打扰白念乔的心神。

而马儿在确认了白念乔的平安后，就帮忙去安葬那些死去的奴隶了，回来后就又去钓鱼，以至于闻秋只简短问了两句，至于马儿为什么会想到来救白念乔，又是怎么救的，就全然不知了。

好奇心早就在折磨闻秋，现在他可算逮到了机会，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因此等马儿烤到身体温热，脱下了厚重的羊皮袄子，闻秋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听到这个问题，马儿的目光变得悠远，他看着火焰视线却没有凝在上面，脸色沉重像想起了什么往事。

见他这样，焦急的闻秋也不敢催促。而白念乔虽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还是竖起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马儿苦笑道：“昨夜我正睡着，听到有人喊叫就赶紧起身，过去后发现房间了死了人。本想逐一查看，是不是有人杀人或者下毒，但是俯身的时候忽然觉得恶心，就想到了之前遇到过的事情。”

“在来咸城的路上，我和其余的奴隶们曾经被转卖过。”

马儿拨弄着炭火，慢吞吞道：“第一个买我们这批奴隶的人，带着我们上路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连续的暴雨天，我们被困在一处地方走不了。雨一直下，天气很冷，有很小的孩子冻病了，发烧然后死掉，他的母亲求着那个奴隶商人给一点炭火。”

“那个商人拒绝了，因为他觉得奴隶的命没有炭火金贵，甚至他自己也不肯烧。后来他冷得厉害，衣服床铺也都是湿的，便不得不拢起了火盆。”

说到这，马儿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他吝啬，生怕炭火的热意让别人沾了光，所以关严了房门自己偷偷的烧，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我们也被转卖。”

“我听处理他尸体的人说，进入房间后便觉得恶心，喘不过气。我本来已经快要忘了，可是昨晚在那些奴隶的房中觉得恶心后就想起了这些，然后我想起主人的房门和窗户也是关得紧紧的，所以赶紧跑来找他，幸好不算晚。”

说完，马儿不禁去看白念乔，发现他不知何时起身半靠在床上，现在正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马儿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悲伤，马儿不由痴了，也怔怔望着白念乔。

隔着一小段距离和一直以来的时间，他们终于在此刻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