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凝弯了弯唇,笑生双靥,“本来就是风口浪尖上的工作。不过最近还真挺太平的,太平得我都不习惯。你要是有事,尽可跟我说。我这算不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那我也或多或少有点。”宋祈无奈道,“不过说来,我还真有一件事得请教你的。”
方凝闻言,放下手头的杯盏,“你说。”
宋祈稍停片刻,道:“不是大事,是我朋友的一个情况……像这样的话,是不是冷处理最好?”
“哎,可不得冷处理嘛!”方凝听罢,甚至都不用多加思索,就给出了定论,“我这一年见多了案例,你朋友这确实不算大事,还是可以冷下来的。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让它没有结果。”
宋祈先是表示赞同,又道:“没有结果其实也不是好事。我朋友事业刚起步,对她们搞创作的人来说,抄袭真的是一个大污点,更何况是欲加之罪。”
方凝思索一下,道:“其实你朋友处理得挺好,换我也只能这样。但这件事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运作一下的话,肯定是更好。”
宋祈垂眸,捏起薄薄的白瓷茶盏,轻啜了口里面的茶水。
“这样吧,你把你朋友那事发几篇帖子给我,我先看一下。”方凝拿起手机,“如果空间还算大的话,弄一下对她来说还是很好的。“
“那就拜托你了。”
宋祈打开手机,发了几篇比较详细的帖子给方凝。方凝浏览速度很快,先是大致看过帖子,又去了解过事情原貌,这事已经在心中拆分地清清楚楚。
“漏洞蛮多嘛!好说,不是难事。这个岚枫确实心思缜密,但他也胜在粉丝基础雄厚。你朋友给他钱时,应该是要留证的,已经私了的事,他如果违约,他就成了不占理的那方,我猜他也不想鱼死网破。”
“多谢你了,大四的小孩,没工作过,被人陷害,实在不走运。”
方凝放下手机,笑着摆手,“跟我谈什么谢字。不过这个小画师,和你是?”
“学妹。”宋祈道,“也是宸大的,跟我们一个院。”
“原来是学妹啊!那确实能帮就帮一把。小姑娘和你一样,不走寻常路。”
二人又话了不少家常,一聊便聊得有些晚,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方凝是开车来的,也不用宋祈送,故各自打道回府。
夜深露重,寒风萧瑟。
“林愈林愈!你这两天运气回血了啊,网上支持你的人越来越多了。”
周子言拿着奶茶,跳到林愈身边。这里是美术馆前的草坪,早在一个月前她们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盛夏刚过,不比现在霜打叶红,是一片深秋景象。
四周全是枫树,景致与夏天截然不同,顾今就又带了两身衣服来这里拍秋景。
林愈咬着吸管,坐在草坪上刷着手机。这几天网上对她的风评扭转不少,事件里的一些漏洞也被人放大,故而多了不少支持她的声音。她把钱给了许郅后,许郅也确实没再揪着此事做文章。这样下去,过些日子,风波便能平息。
不过眼下的事态也的确有些超出林愈所料。
“真的是时来运转了。”她道,“这样也好,就希望许郅别再搞事。”
“他还能搞什么事?”周子言望着天上棉絮般的云,隔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想了什么,反正是做过一番考量才出声问:“你的钱,是贷款吗?”
这个问题提出的声音并不大,林愈用力吸了一口奶茶,像是要把这问题连着奶茶一块儿吞进肚里去。
半晌,她才目视前方道:“钱是宋祈的。”
她这样直言不讳,让周子言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她想过一切可能,却独独没往宋祈身上想。平时她和顾今默契惯了,默契地不提这个人,以免引得林愈伤心,这份默契带来的习惯已经深入心底。
钱居然是宋祈给的,周子言嗒然挠头,她本是好意,却还不如不问。
林愈知晓她在想什么,“她平常也找人做设计,对这个圈子关注很久,知道也不奇怪。路上偶然遇到我,出手帮一把……也不奇怪。”
周子言捏着饮料瓶子,“也好,解你燃眉之急。不过你收下,是打算……”
“收就收了。”
林愈的语气平淡,声调起伏几乎要化作一条直线,“不收她的,也是收你们的、收银行的,一样要还。”
这话说出,周子言竟才觉得这样对了,这才是她。不管佯装与否,不去在意、不特殊对待方是弱化一个人存在的最好选择。
“那就慢慢还。”
远处顾今在树下拍照,一阵大风吹来,她的围巾和树枝缠在一起,帮她拍照的人赶忙上前,几个人颇有些群魔乱舞。
偏偏那是条白围巾,从远处越看越诡异。
周子言就喊:“顾今!今天不是万圣节,你扮鬼做什么?”
帮顾今拍照的人是周子言的朋友,几个人是专业学过摄影的,技术比林愈好出太多。听到周子言的话,就又一阵起哄,盖过了顾今的声音,故不知她回了句什么。好不容易解开围巾,正好就此休息一阵,几个人就跑回来。
草坪上便又多了几人。
“周子言,你水平那么好,怎么不去试试宸州府那个设计啊?”一个朋友推了周子言一把,“你要是去,名额肯定是你的。”
“哎呀!”周子言扒拉开那人的手,“什么、什么设计,听都没听说过。”
“之前跟你说过的呀!不过晚了,人家已经定下人了。”
另一个朋友就道:“喂,你别这样说。就算子言去了,也不一定有胜算。那个什么飞鸟与鱼,平常听也没听说过,还真是深藏不露。”
她这话倒勾起了周子言的好奇心,问道:“什么啊?”
身旁的朋友就点开手机给她看,“你看这个设计好吧?这次万人海选里面还有好几个大画师呢!谁想最后都被这个默默无闻的业余小画手打败了。就是这人叫个什么…飞鸟与鱼,好老套的名字,应该有些年纪了。”
周子言盯了一会儿手机屏幕,遂看了眼林愈。林愈只坐在那,不关注这边的动静。
“哎这做得就是好啊!我还真不一定能比过这人去。”她道。
“什么嘛!兼职选手都这么厉害了,要我们怎么活……”
顾今一直在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说要请众人去吃饭。周子言的朋友们起哄一阵,最终也没去,见天色暗了就散了。最后又只剩下三人,顾今早已挑好了餐厅,跟着导航开车带人过去。
顾今请吃饭,向来去的是好地方。她这人喜欢吃喝玩乐,对此颇有研究,林愈二人也乐得跟她一起。到了地方,顾今点好菜,便要跟两人碰杯。
“菜还没上,你碰什么?”周子言道。
“诶呀,先碰一个嘛!祝我们林愈浴火重生……”
林愈就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借你吉言,但愿是重生,不是烧成灰。”
“你前两天是时运不济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气氛正好,周子言大手一挥,又加了几个菜。林愈起身,打算去洗手间,却迎面碰上一人。
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许郅那张脸。
这张脸带着几分地窖里刨出的张扬,嘴角凝着的微笑像是为了凸显斯文而粘上去的,并不出众的长相却能让人过目不忘。
就当不认识吧,当不认识最好。
顾今也看到了许郅,当即走过去,“我也想去洗手间,一起吧。”
林愈就和她绕开许郅,许郅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林愈,你叫林愈是吧?”
林愈和顾今不做理会,周子言闻声,皱眉向这边看去。
许郅看到了周子言,却只作没看到,调转了身体方向,对着二人背影道:“连拿二十万都要哭穷的人,也会来这种餐厅吃饭啊?”
林愈只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心都懒得过,也没什么好走心的,和顾今继续朝洗手间走去。
“林愈!”
许郅唤的这一声有些响亮,餐厅人不多,声音盖不过,有人便往这边看来。林愈再不理他,便怕他发疯,只好转身。
“饭是朋友请吃的,你少管些吧。”
许郅眼阔微缩,目光里带了些奇怪的意味,盯了她许久,才道:“我才知道,你是扮猪吃虎。”
顾今看着他那眼神,心里就发毛,拽着林愈往前走,“这人神经病,别理他。”
“林愈,你很强,有后台就是不一样。”
许郅说完,也没再多说,回到自己的餐桌前。他是一个人来吃的,能用筷子偏要舞刀弄叉,脊背直得像十字架。
“疯子,脖子上套个盘子还以为是菲利普二世从画里走出来了。”顾今翻了个白眼。
“他不配,他顶多是莫尔甘特。”
顾今一下子笑出声,拍了她一下,“好损啊你!”
这话并没有让许郅听到,二人去过洗手间,回了座位。周子言看了看林愈,有些欲言又止,却终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