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的眼睛和腿刚做了手术,还在恢复期,林愈不好把它往宿舍带,就先让它住在宠物医院。从咖啡馆出来,她先是去看了眼大黄,见大黄恢复得不错。
她给宠物医院续了费后,离开了那里。
林愈走到公交站去,随便等了一辆车,上车后,便随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内转悠。
天色将晚未晚,余晖还不曾全然退去,街道两边的商家亮起灯来。林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肘撑在窗台上支着头。
窗外的街景像走马灯一样滑过,路灯之间的光柱连成了线。
公交车在一处红绿灯停下,前面街角似是有人在哄闹。林愈随意地往那边看去,见确实是围了一堆人。除了围观,还有人大呼小叫,因为尚有一段距离,林愈听不大清,只能肯定那里是出事了。
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公交车站。林愈向来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只是她今日无所事事,也总想找个机会转移注意力。车子停下后,她就下了车,向那边走去。
这一条街上全是饭店,附近是居民区。她顺着那些饭馆往前走,走近了就看清出事那家店的招牌,叫乔记烤饼。
这家烤饼店很小,灯牌比起其它店家也稍显暗淡,店内约莫只有十几个平方,比宋祈开的第一家店面积还小。此时店内正有人打砸,小小的店被砸得一片狼藉,面粉散至各处,灶台、锅炉等物都覆了一层白。
作乱者是两个彪形大汉,边砸边骂,店家瞧着是一对中年夫妇,身材矮小,女人躲在旁边哭,男人正阻拦二人,却被二人一把推开。围观者只顾围观,也不知有没有人报警。
林愈皱了眉头,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大汉恼了,狠狠给了那男人两拳,男人当即摔倒在地,捂着脸和肩膀。女人哭着去扶男人,人群中惊呼阵阵,却无人敢出言劝阻。
林愈的思绪突然就回到三年前,那时她帮宋祈看店,对家派人找上门来,声称她们的牛肉丸有问题,也是像这样在店里作乱,只不过没有像这两个男人动真格罢了。
她掏出手机报了警,这里离派出所近,故而出警很快。
警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车顶的红蓝光交替闪烁,人群闪开一条道,两名警察走进店里,大声制止两个大汉。两人见警察来了,终于消停。
那对儿夫妇紧并紧地站立在一旁,女人泣不成声。
林愈目光一扫,不禁眯眸,她总觉得这对儿夫妇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熟悉。
“谁报的警?”
警察问话,林愈就站出来,警察示意她先候在一旁,她就在原地等着,顺便看着这场闹剧。
“为什么砸人家店?”
其中一人就指向那对夫妇,“我家妹子在他们店里打工,他们烧炭,又关着门不透风,我妹一氧化碳中毒,人都倒那儿了,他们愣是不给送医院。后来送过去吸氧,已经晚了,我妹留下后遗症了,现在连话都说不清。”
警察望了一眼那门店,见柜台后面确实安着一扇门,门一关,那就确实成密闭空间了。
故警察转向那对夫妇,“烧炭不能关门是常识吧?门店就这么小,咋还安扇门?”
女人嗫嚅道:“安门是怕人偷东西,以前烤饼子都不关门的,是最近有人骂,嫌我们店不干净,就想着关上门,不让他们看到一了百了……”
“你关了门,想过里面的人没?”
“不是还有个排风扇嘛!而且她自己觉得不舒服,咋不出来……”
两大汉一听,就又要发飙。警察忙拦着,然后驱散了围观的群众。
林愈彻底想起来了,这对夫妇可不就是那年宋祈晕倒进医院,跟她在大街上争了半天的人么。三年了,没想到这店还开着。
“你这是民事纠纷,应该走法律程序,你闹人家店属于违法!”
警察转向林愈,“你是目击者,说一下当时情况,做个笔录。”
那对夫妇这才将目光放在林愈身上,女人眯了眯眼,似是也觉得林愈面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你、你是不是……”
林愈一眼也没多看她,对警察道:“我来的时候,这两位大哥在店里吵闹,然后我看到他们扔了些面粉什么的,双方起了些争执。”
“发生肢体冲突没有?”
“哦,这个我没看到。只是看到围观的人很多,就报警了。”
“小姑娘!你咋能睁眼说瞎话哩……”女人瞪大眼睛,想去拽林愈的袖子,却被林愈避开。
“警察叔叔,我能走了吧?”
“能走了。”
林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听着身后那对夫妇着急忙慌地跟警察说要调监控。
店前的一盏路灯闪烁了两下,灭了。她想,这家店也算到头了。
十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林愈裹紧身上的外套,却不愿回学校去。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就这么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来到一片还算热闹的地方。
这个点正是大多数店人流旺盛的时间,她双手揣兜,随意瞧着两边街景。
“美女!兼职有没有意愿做啊?”
林愈将头扭正,望着眼前的红毛和黄毛。
这家酒吧是新开业的,门口还摆着花,铺着红毯。里面放着音乐,有客人,但没满座,会议室的门一关,隔音倒不错,不大能听到音乐声了。
“美女,我们是正经工作,不用害怕哈!门口迎宾,每天两小时就成,一小时五百。”
林愈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哦,那还挺多。”
“美女你看着挺年轻哈,上大学呢?”
“嗯,我是宸大的学生。”林愈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大四。”
“那空闲时间很多哈!听你说话好像没什么口音,听不出是哪儿人。美女,你是从哪考过来的?”
“哦,我是宸州人。”林愈道,“家就在这里。”
“哦。”红黄毛对视一眼,黄毛道:“学什么专业啊?”
“学新传。”林愈微笑,“你们要是强行拉我去陪酒的话,我可以找我们老师出篇新闻。”
“哈哈哈哈……”两人齐齐笑了,“美女你说话还怪风趣的,不过你放心,绝对是正经工作。现在查得可严嘞,我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三人向门看去,那人开了门就停在门口,没往进走。他顶着一头蓝发,看见林愈坐在那里,也只随意看了一眼,就对红黄毛说话。
“找到人了?”
红毛答道:“晨哥放心!你看咱美女这颜值,杠杠滴!”
蓝毛并没有看,他瞧着好像有些冷淡,不大爱多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稍显麻木地道了句:“行,签合同前让老板过个目。”
“得嘞!”
林愈觉着这人的状态有些奇怪,好像有些萎靡,面上透着枯寡无趣,但未及多看,那蓝毛就关上门出去了。红毛一脸希冀地望着林愈,“怎么样美女?干不?”
林愈并没有回答,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才道:“刚刚进你们酒吧,我看那布置有些眼熟。风顺街那家店是你们分店吗?”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良久,黄毛才道:“嗨,那是我们店的旧址。那地方你也知道,背得很,没什么人,可不就干不长久嘛!”
“那新迁了店,名字怎么也不一样了?”
“诶呀,先前那个店都倒闭了,肯定要换个名字才吉利嘛……”
林愈垂眸,淡淡一笑,没有多说,只是起身往外走,“兼职我不做,再见。”
红黄毛追着她出了店,“加个微信嘛美女!做不做没关系,交个朋友也成,以后想做再联系。美女,加一个吧……”
林愈没有理会他们,实在被烦得不行,就撒开腿跑了几步,把两人甩在后面。待跑过了红绿灯,她才转而变走,走了差不多有一站地铁,才坐地铁回学校。
她什么都没做,洗漱了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
她的心绪较昨天好像平静一些,第二日起来,外面出了会儿太阳,就又变阴沉。她什么也不做,除了吃饭,便不出宿舍楼。中间周子言给了她一个律师的联系方式,她打电话咨询了一番,也就没有了后文。
就这样过了三日,游戏公司频频打电话来催,许郅也在今天打来电话。
“三天了,你是赔钱还是打官司?”
林愈停了许久,才道:“二十万太多,少一点。”
许郅的语气不是很和善,“二十万你能拿得出来,没钱就去管朋友借。周子言,还有那个小博主,哪个不是有钱的?”
“你也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做这种缺德事?”林愈淡声问。
“德,是用来约束你们的。”许郅的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与鄙夷,饶是隔着手机,林愈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就是因为规则不同,才会产生阶级。”
这人的骨子里可能多少带点疯癫,林愈想。
“所以你是在俯视我?”
“钱再不打来,我就该仰视你了。”许郅道,“你抄袭的判决书会在网上被高高挂起,所有创作者都会仰视你的。”
林愈厌倦了阴沉的天色,一把拉上窗帘,转过身背对窗户,“钱我会给你,但你要保证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再做任何回应。”
“行,你以为我闲呢!”许郅懒散地好似在说晚上吃什么饭,“钱明天上午十二点前给我。”
他说罢,就挂了电话。
林愈放下手机,沉默了许久,终是穿衣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