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骑马进宅子!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
在常风气急败坏的怒声中,还有人迎着夜色闯了进来。
与叶韶一样的兴奋,一样的一开口便唤起了宋禹楼——
“宋禹楼,宋禹楼,我们赶紧成个亲吧,不能再拖了,我有预感,武林大会之后老头便要押我回去嫁人了!”
那声音很是熟悉,叶韶推门的手尚在迟疑,却见宋禹楼一脸死气地打开了门。
叶韶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果然见到了白天那位咋咋呼呼的小美人。
风尘仆仆的“云姑娘”一路小跑着,她说:“我都想好了,等你去了,我正好自自在在地做寡妇。”
“不行。”宋禹楼额角跳了跳,还未等她跑近,便义正言辞地一口回绝。
“为什么?”
“云姑娘”满眼震惊,好似这般状况完全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她连忙运功飞身而来,落花一般,精准地降在宋禹楼身前。
“你问她。”宋禹楼挤出生硬的笑容,死死地抓住了身旁企图遁走的叶韶。
叶韶:“……”
她还想先回屋吃点解毒丸,再出来看热闹呢。要衔接得好,哪边都不会耽误。
“云姑娘”见了她又是一阵惊呼:“啊!叶姑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叶韶局促地笑了笑。“呵呵。”
“不过,你又为何在这儿?你是?” “云姑娘”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
“我是新来的护卫。”叶韶真诚道。
宋禹楼:?
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常风:“啧。”
“哦哦,护卫啊?原来如此。” “云姑娘”对叶韶的话接受十分良好,转而继续问道:“但宋禹楼成亲为何要问你啊?你也想当寡妇?他已经被你预订了?”
叶韶:?
宋禹楼笑。
常风:“……”
见几人哑口无言,“云姑娘”越发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她大气道。
叶韶:“咳咳,我是护卫。”
“云姑娘”:“嗯嗯,护卫也可以当寡妇的。”
叶韶:“……”
“咳咳,冒昧地问一句,郡主,你跟这位叶、护、卫到底是怎么相识的?”
也是难为一贯扮酷脸的常风要这般努力憋笑了。
叶韶睨了常风一眼,继而蹙了蹙眉。“郡主?”
“这位是便是俪阳郡主,洛云珠。”宋禹楼适时开口道,“这位是……阿韶。”
原来“云姑娘”竟是他那半个师妹!叶韶恍然大悟。
“阿韶白天为我指路来着,然后我们就认识啦。”洛云珠笑道。
她还真是对一切都接受良好,接过了话头便这般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唤起了“阿韶”。
叶韶轻轻弯了弯嘴角。
“叶护卫指的路啊?她可真行,指了条让你从白天走到晚上的路。” 常风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
“常风,别瞎起哄,我们都知道洛云珠有多不识路。”宋禹楼被吵闹得有些头疼。
“本郡主不识路?”洛云珠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十分不服气,当即便想同他理论一番。
“呃,我似乎毒发了。”宋禹楼立马伸手捧心,接着便往叶韶身上倒去。
叶韶差点没忍住笑,懒得拆穿他,只顺势将他揽住。
“哎呀,可怜,赶紧进屋去吧。”
一脸担忧的洛云珠不再同宋禹楼争辩,她乖乖告辞,回去房间沐浴休整——
常风说洛云珠与叶韶投缘,贴心地将她安置在了叶韶隔壁。
宋禹楼:“……”
叶韶强忍笑意,将装晕的宋禹楼送回房间后,作势便要离去。
“阿韶……”
这一声,竟很有幽怨嗔怪的况味。
“嗯?”叶韶暗道不好,汗毛倒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护卫。”
宋禹楼从背后抱住了想要离开的叶韶,好像很有些委屈。
“反正也没说错吧……”叶韶转过身去,对上了宋禹楼的眼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随着说话的动作,一丝血迹从她的嘴角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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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叶韶完全无碍,宋禹楼依旧板着脸不肯说话。
叶韶只当不知,自顾自地大致同他说了说今日之事。
“为何不回来先同我商量。”宋禹楼无法,叹了叹气道。
叶韶并不以为意。“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可你中毒了。”
“那不过是策略。”
“以身犯险,实为下策。”
“这算什么‘以身犯险’,根本不值一提……”
“阿韶,”宋禹楼打断她,声色泠泠,“你的安危是天大的事。”
“好了,好了,我这不也回来告诉你了?”叶韶软了声音。
“不可以让自己中毒,也不要让自己受伤,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知道了,知道了。”
叶韶安抚般往宋禹楼脸上亲了一口,被他一把拉进怀中。
宋禹楼深深地埋进叶韶颈窝,久久无法平静。叶韶发觉他有些发抖,只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吭声。
“阿韶,你不要中毒,中毒……很难受,你不要难受……”
良久,宋禹楼无力地低语。
叶韶不由得心悸。“不会了。”
她认真地作出了一个自己并没什么把握的承诺。
“那个,那我先去查一查厉辉堂。”叶韶见宋禹楼情绪缓和下来,尝试着开口道。
“不行,让常风去。”宋禹楼一口回绝。
他有些自责,明知叶韶对那张悬赏单感兴趣,却只忙着找师父,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
“好吧。”叶韶不再有异议。
晚饭过后,常风便领着长奕门的一众黑衣兄弟潜入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之后,厉辉堂被官府查封。
一个时辰之后,城南某处歌楼被官府查封。
两个时辰之后,几处官员的府邸私宅被官府查抄。
三个时辰之后,澜水城境外的孤琼山庄被武林盟严惩。
……
叶韶将她带回的那根形状奇特的“尖刺”立到宋禹楼案上,一边听常风在外间禀报,一边盯着它出神。
厉辉堂私底下铸造用于情事上虐待女子或男子取乐的“刑具”,间接闹出过许多人命。他家掌柜亦深谙此道,在其后院发现几具深埋地下的残骸。
常风派人将证据送至官府,并通过厉辉堂的账本查去了城南一处歌楼。
那家歌楼强征良家女,供富商猎奇享乐,并行贿笼络官员。那几位受贿的官员瞒上欺下,多年来一直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而今更是撑大了胃口,他们沆瀣一气,暗中入股,大肆敛财。
常风再次派人将铁证送至官府,并通过歌楼的护卫打手查到了离澜水城不远的孤琼山庄。
然后便从更多蛛丝马迹中查到,那孤琼山庄的庄主滥用武力经营着人口贩卖,势力甚广,曾多次为相关之事保驾护航。
常风将此事透露给武林盟中人,武林盟便也迅速出手了。
这一晚上,便这般牵扯出一连串的事来。
说完这些,常风便要退下,叶韶冷不丁问了声:“那‘秘园’呢?”
“查了,正经私产。”常风打了个呵欠,言语中也带上了几分轻慢。
“那儿的主人原是濯州人士,颇有家资,早年捐了个官儿,后来得了病,再不喜见人,是以官儿也不做了,遣散随从,变卖田产,千里迢迢来到此地,选了个去处与世隔绝起来,他非为武林中人,也不曾触犯朝廷律法。”
“他家管事自作主张得罪了叶姑娘,已被主人移交官府。”
“哦。”叶韶伸了个懒腰,眼见常风离去,她便留下“尖刺”不管,开始收拾起自己日常的物品来。
待收拾妥当,叶韶一并抱上寝衣,即刻要离开宋禹楼房间。
“阿韶去哪?”宋禹楼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回、房、间、睡、觉。”叶韶眼神坚定,一脸正气。
“我也去。”他点了点头。
“你去什么你去?你不许跟过来,也别半夜敲门,要是被郡主听见什么,我饶不了你!以后各睡各的。”叶韶将宋禹楼赶开,低声警告道。
说笑呢?她虽随心所欲,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在意女孩子的看法啊!
要是让纯真的花儿得知她开放在“礼崩乐坏”的土壤中,该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啊!实在罪恶。
叶韶一直没有年岁相仿的女性朋友,她不想洛云珠对她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宋禹楼默默不语。
叶韶:“别以为不说话就能投机取巧,你发誓。”
宋禹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