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伤口不能沾水，苏明绪异常艰难地洗了个“战斗澡”。
从烘干机里拿出温烛云给的短袖并且折叠好的过程中，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转身的几秒在女孩脸上看到的表情应该不是错觉，温烛云情绪不对劲，但是却不告诉他，虽然也不是必需的事情啦...
苏明绪拍拍衣服，又拍拍脸，被自己此时此刻的矫情逗笑了。
距离离开通灵店到他简单地解决晚饭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天黑沉沉的，天气预报明天可能有雪，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苏明绪：“......”
他的大脑到底在干什么？
青年长叹了口气，随便穿一件羽绒服，再带上放于床头柜的本子，也许今晚就可以想出答案。
店面黑漆漆的，主人要么是外出了，要么是休息了。
苏明绪犹豫地站了会，突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圆溜溜、透明果冻质地的小鬼悄咪咪探头，青年低头，对上了一双黑色的洞洞眼。
苏明绪面不改色掐了自己一把，“晚上好果冻，温烛云在吗？”
“不在哦～”小鬼摇头，“阿云很早就出门了。”
“那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苏明绪蹲下，诚恳地平视着小鬼。
“嗯——”果冻闭上眼，通过和温烛云之间的连接感知了下，“她在有小猫的外滩。”
苏明绪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那个冷清的地方，他学着温烛云平时的动作摸了摸小鬼，“谢谢。”
小鬼慢吞吞退回店里，“锁好门。”苏明绪不放心地嘱咐了句。
直到落锁声响起，苏明绪这才朝着接下来要去的目的地而去。
穿过热闹繁华的步行街，经过车辆川流不息的江滨大道，苏明绪不得不承认，他的记忆里，极少有关于江市夜晚的景象，温烛云说的很对，他的生活枯燥且乏味。
从灯火明亮进入黑暗寒冷，不知不觉间，青年和女孩的路线轨迹重合在了一起。
沿着大路进入外滩，衣着有些单薄的温烛云很快出现在了视野中。
苏明绪并未上前打扰，他先是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一堆可爱的小猫。
难道是想摸小猫但又担心猫妈妈拒绝吗？青年莫名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特意加重脚步声，企图让女孩发现自己，可往常敏锐的人却偏偏失去了反应。
“中心”，这是苏明绪听到的词语。
风愈发凛冽，连毛茸茸的小猫一家都受不了倒腾着短腿快步走动。
苏明绪有些担心温烛云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索性伸出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冷吗？”他问道。
措不及防的，温烛云被吓了一跳，后背来人引起了她的不安全感，于是，女孩下意识用力肘击。
吹久了凉风的手肘被温热的掌心使巧劲顺势化解。
“冷静温小云！是我！”
苏明绪连忙绕到人身前，嘴角咧出一抹笑，透露出一股无害的气息。
他原本以为会看见温烛云无语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琥珀色的眸亮晶晶，代表着她情绪上的激动引起了体内能力波动。
下午努力遮掩低气压的女孩肉眼可见变得开心。
苏明绪也不自觉被带动，他侧身挡住风口，笑着问：“遇见什么好事了？”
温烛云握住了眼前人的手臂，“我找到那个东西在哪里了！”
苏明绪配合着惊讶，眼中洋溢喜悦，“真的啊？！那太好啦！”
他反手覆在温烛云的手背上，感受到满满的冰凉，不经意间皱了下眉。
但他也不舍得打扰女孩，于是轻轻拉着人，用了点力道，边往外走边说：“走呀，那我们不得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温烛云沉浸在思绪里，以防万一，又重新推了一遍，回忆着被困在灵界的经过，更加确定了推断。
两人没什么交流，走进了一家便利店，随便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温烛云忙着思考，苏明绪忙着买暖和的关东煮。
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面前，温烛云仍然保持着出神的状态，明亮的灯光下，女孩未施粉黛的优越面容显出令人心动的温柔。
苏明绪也不催，眼眸微弯，煞有介事地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专注于身侧之人，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稀有”温烛云诶。
很快，温烛云便回神，看着新鲜出炉的食物，她这才感觉到持续了良久的饥饿。女孩摘下围巾，放在腿上，她不信任便利店的桌面。
“给我吧？”苏明绪极其自然地接过，“这样你就不用提心吊胆它掉下去的事了。”
温烛云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低头拿起一串鱼饼，敛下眸中笑意，她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苏明绪的气质很特别，他待人接物总会有一种自成一派的风格，始终给人以松弛的空间。
两人谁都未提起外滩的相遇，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准确的答案。
沉默的气氛并非令人窒息，反倒是让人不舍得打破的温馨。
苏明绪凑巧瞥了一眼玻璃，倒影中的前台小姐姐好像对他们很是关注，被抓包后，她尴尬地四处乱看。
等到温烛云吃饱后，苏明绪适时递上了一瓶巧克力牛奶，“曾顺告诉我，检查局对协会只有三天的管制，如果时限内没有重大发现，可能就会从轻处置。”
冰冷无血色的指尖被热奶的温度浸染，温烛云颔首，“好，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
她点开和刘从清的聊天窗口，简单发了几条消息。
得到允许后苏明绪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明天协会见？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要证据，那我就把那东西逼出灵界。”
“我，们。”苏明绪严谨纠正。
温烛云悠然一笑，“顺利的话，我，们赢，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
他们的退路和胜算无异于蚍蜉撼树，但若是不抓住这个最接近成功的机会，温麟十几年来收集的证据将化为泡影，委托人们的声音也将永远被压在强权之下。
苏明绪掏了下口袋，猫爪形状的手套“新鲜出炉”，路过商业街，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
彼时温烛云正调整着围巾，手背却碰到了毛乎乎的触感。
还未开口，苏明绪就率先道：“奶茶的回礼。”
拙劣的借口，温烛云品味着热巧克力奶的香甜认真想，她和苏明绪若真要算起账来，事实上她才是应该买小礼物的那一个。
随着天色渐晚，室外的温度只会越来越低，两人未作过多逗留，结伴原路返回。
大冷天的压马路，认知到这一点的温烛云忍俊不禁，相比起她，苏明绪自给完礼物后就一直表现得兴致勃勃，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来时冰凉的手掌被捂热，温烛云开启了话头。
“那些网络上新闻界的人，怎么会迅速地关注到我们？”
“啊，这个嘛，”苏明绪不自在地挠头，稍微语塞了下，最后也只是含糊道：“拜托了我爸，他在这个领域工作的。”
“......”温烛云几次欲张口，却因为罕见的词穷而退却，亲子关系向来是她陌生的话题。
除了隐约能从甘海镇那一趟了解到苏明绪与父母之间有矛盾外，其余的她一无所知，苏明绪也不会主动提起。
苏明绪很快感觉到温烛云的为难，讪讪笑了几声，岔开话题，“明天要怎么进入你所说的灵界？”
按照惯常通灵的方法，通过逝者遗物进入的是逝者自我创造出来的世界，可他们这次要去的，是包括所有灵魂的地方。
“那就要拜托许小姐了。”
“...你是说，”苏明绪愣怔，“让灵魂带领我们。”
“对。”温烛云快走几步，双手负于身后，她转身，面上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昏黄的路灯照在发丝上晃得有些许看不真切表情。
“明天，还请我的搭档苏天师，和我走一趟吧。”
苏明绪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喉结微动，轻缓地说了句：“好。”
外滩和通灵店距离更近，谁都没有计算走了多久，苏明绪站在店门外，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通灵师，他明知故问地想，心跳为何如此剧烈？
“温烛云。”苏明绪叫住了即将消失的那抹身影。
似是对接下来的发展若有所感，女孩停下脚步，安静站定，四目相对间，竟还产生了莫须有的紧张。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噗。”躲在暗处偷听的小鬼用圆手捂住嘴巴憋笑，胆小鬼！它瞄着身形高大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吐槽。
位于明暗交界处，温烛云可以清楚地观察到苏明绪的所有表情。
用力握紧的拳手，通红的脖颈和耳垂，以及，那双映出自己模样的、暗藏期待的深邃眼眸。
温烛云在背光处，而邀约者在向光处，他不能隐藏任何自身的神情举止。
十秒，十五秒，二十秒...
苏明绪还想继续等下去，但，他尽量藏住内心角落的失望，呐呐道：“没——”
“好啊。”
带着笑意的话语掩盖住青年的不安和局促，温烛云承认，她确实有点恶趣味。
苏明绪骤然听到回答，一瞬间扬起嘴角，但他又为了那么点面子，矜持地控制住。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温烛云不自觉扬眉，慢悠悠补充道：“爆米花你请客，我要吃焦糖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