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抬眼打量着孙志成,直截了当道:“孙志成,你认识马启强吗?”
孙志成连忙摇头道:“马启强?谁啊,这我真不认识。”
林柚拿出照片递给他,“仔细看看,认识吗?”
孙志成看到照片,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他还是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林柚起身就要走,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垃圾,“那没什么好聊的了,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信息。”
孙志成忙起身拦住她:“林大小姐,你们怎样才能把那些照片给我,我给你们钱行吗?”
林柚勾唇笑笑:“你想给多少钱?”
孙志成用手指比了个一。
林柚玩味地笑笑:“一百万可不够啊,孙经理。”
“一百万?”他自己赚的都没有这么多。
孙志成的意思明明是一万,想的是实在不行还能往上抬抬,没想到对方只是个学生,却这么狮子大开口。
孙志成有些恼,他想发作,可把柄还握在别人手里,他颓然地坐下,妥协道:“还有没有其他商量的空间。”
他游说道:“你们都还在上学,还是以学业为重,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你们不懂的,不信你回去问问你爸妈,他们肯定都让你们别插手了。再说了,就算不是我…荣达这么大一个工厂,到时候失业的人那么多,影响的也不止一个家庭。”
林柚道:“你说的这些,这和我有关系吗?”
孙志成愣住了,他没想过她会这么说。
他接着劝说:“你还是个学生,怎么想法就这么社会?”
呵,想道德绑架她?
林柚的话掷地有声:“他们失业,归根结底是因为荣达造假,要是行业清明,整个萱林市的红木行业蓬勃发展,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她一边说着,眼神越发坚定:“如果像荣达这样的企业越来越多,才算是真的完了。”
孙志成硬着头皮解释道:“你也知道,现在这也不算售假,我们卖的可比纯实木要便宜啊,况且这样做的企业也不止我们一家。”
林柚拿起手机,打开截图:“孙主任,没看错的话,你们这里写的可是纯实木红木,虽然我不太懂,但这好像也违反广告法了吧。”
孙志成挣扎道:“你有证据吗你?”
“之前售出的那些产品就是证据,”林柚笑笑,“你说那些顾客看到新闻,会不会发现自己买回去的‘纯实木家具’其实是贴皮产品。”
孙志成没吭声,算是承认了。
其实之前也有顾客发现过他们售假,闹着要差评要投诉。
最后无非是退款了货留着,或者象征性地给些赔偿,买红木家具的也多半是些优质客户,没有顾客会费时间精力去闹。
但这新闻发出去,面临的肯定是一大笔赔偿。
他感觉他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孙志成想了想,心一横道:“马启强是你爸的司机吧。”
林柚心跳骤然加速,眼里掠过一抹喜色,“你接着说。”
孙志强摆摆手:“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只是在我们公司见过他。”
本着死道友不死本道的想法,孙志成一口气交代了:“萱林市就那么几个红木厂,大家都打过照面,我也只是感觉对他有点眼熟,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林柚和身旁的许之洋对视一眼,立刻达成了共识。
两人起身就走,身后悠悠传来一声:“林大小姐,那稿子你还发吗?”
林柚摆摆手,嘴角勾起笑容:“看你表现了,孙经理。”
孙志成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收起嘴角的笑容,眼神里多了些狠厉。
---
林柚根据打听到的地址,找到了马启强现在的工作地点。
是个洗车场,过去的时候马启强正在洗车,水泵喷洒出来的水雾细密,在空中甚至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在这初夏,显得浪漫又有生机。
马启强发现林柚走过来时,放下手中的水泵,擦了擦手中的水,说着:“林小姐,你怎么过来了……你爸爸还好吗?”
林柚直截了当地说:“不是很好,还在住院,你有机会可以去看看他。”
这话隐隐透露出一些责怪。
是的,出事之后,马启强还从来没去看望过。
马启强笑着,眼底的沟壑也更加明显,他客套道:“是我疏忽了,我有时间一定去看看林总。”
林柚没和他废话,问道:“马叔叔,晓嘉身体还好吗?”
她记得,马启强经常请假,就是为了照顾患有先心病的女儿马晓嘉,他女儿年纪和自己相仿,小时候还和自己一起做作业。
马启强没多想,直言道:“情况不好,排异反应有点严重。”
林柚神色一动:“马叔叔,她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吗?我能不能去看看晓嘉。”
马启强面色暗了暗:“她现在状况不好,不方便见人。”
随后,他径直走进店面里,不愿意再出来见林柚。
林柚跟着他进去,马启强也没再说话,只是一根一根地抽着烟,那烟呛得人脑袋直发晕。
眼看着再也问不出什么信息,林柚只好先转身离开。
随便找了个咖啡店,林柚和许之洋盘算着搜集到的线索。
许之洋分析道:“我确实感觉这个马启强有点可疑,心脏手术可不是一笔小费用,他怎么凑齐的。”
林柚点点头,“对,我爸给他开的工资虽然不低,但手术费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许之洋肯定道:“是有这个动机,再说,他为什么要去荣达公司?难道你们两个工厂有什么业务往来吗?”
林柚摇头,“没有,我们是完完全全的竞争关系,我家做的业务,荣达都做,不可能有业务往来。”
林柚打开手机,回放着那段录像,只见马启强在仓库旁晃来晃去。
她现在才发现,他的行踪是真的有些鬼鬼祟祟的。
林柚问道:“许之洋,你知道有什么液体是起火物吗?汽油?看他手里拿的这个水还挺透明的,会不会是酒精。”
许之洋摇头,“应该不是,就算是酒精,没有火源,也很难起火,如果按照冯若兴他爸的说法,只是转身去仓库一会儿就起火了,肯定是有别的易燃物。”
林柚换了个角度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是离水就会起火的?”
许之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有很多,比如白磷,一般都存放在水里,只要离开水…”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只要离开水就会自燃?”
林柚顿时感觉茅塞顿开,她仔细放大视频,监控的清晰度有限,再加上马启强又在角落,很难看清水瓶里装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冯若兴父亲的那段话,他们也很难将这二者联系到一起。
许之洋起身,拉起林柚:“我们去把证据提交给警方。”
林柚摇摇头,“现在证据链还不完整,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测,证明不了什么。”
许之洋不解地看向她。
林柚解释道:“就算真的是马启强,背后也肯定有人推波助澜,要是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就找不到背后的人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他干的,那线索就到这里断了,我总感觉他一定也知道点什么。”
林柚抿唇,接着解释道:“而且,刚刚他说了,晓嘉的情况不是很好,她是单亲家庭,就剩她爸照顾她…”
林柚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许之洋也懂了她的画外音。
“那我们看能不能调查些更有用的信息?”
林柚点点头,没吱声,算是默认。
---
两天的假期结束,又回到熟悉的学校里。
刚进班级,许之洋就被严拓叫到办公室。
在去之前,林柚还好好嘱咐了他一番,让他好好和严拓说话。
严拓怒气冲冲地问:“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进去?”
许之洋随口胡诹:“没有,严老师,我手机掉进水里摔坏了,送去维修店修了。”
严拓语气好转了点,“你翘的这两节课又怎么解释。”
没想到林柚教他的这招真的有用。
许之洋摸了摸鼻子,继续胡诹:“严老师,我去培训这几天,天天早六晚十,吃不好睡不香的,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你这孩子!”严拓用书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不跟老师请假呢,难道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你跟老师说明实情,我又不会不批你的假。”
许之洋乖顺地低头:“不好意思严老师,我下次会注意的。”
严拓见他难得这么听话,气消了一大半,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证书来,“这个给你,杨松他本来想自己给你的,结果昨天找了你一下午,愣是没看到你人,你自己去和他解释吧!”
许之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封面是红色的,烫金的几个大字上写着荣誉证书。
许之洋庄重地捧在手里,怀着几分忐忑的心情打开。
眼神从前面的姓名、比赛项目上匆匆掠过。
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右下角上——
省赛一等奖。
严拓的声音难掩喜悦:“你小子,也真是给杨松争气啊,除了一班二班那群人,就你进了决赛…看来你还是蛮努力的,没辜负老师们对你的信任。”
“……”
许之洋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感觉耳边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两天他忙着陪林柚调查,早已把竞赛的事情抛到脑后。
可此时此刻,捧着证书在手里,眼前一幕幕的回放着在实验室的日日夜夜、耳边回响着杨松老师对他的谆谆教诲。
还有林柚那句:“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喜悦之情从心底蔓延开。
也许他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去参加的比赛,但此时此刻,他又确确实实证明了自己。
他头一回,感觉到如此的幸福,又或者说,是自豪。
他合上证书,把严拓拽起来,和他来了个拥抱,“严老师!谢谢你!芜湖~”
严拓被他这一举动整愣了,眼见着他嗖一下蹿出办公室,严拓笑了笑:“这孩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