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见司北途一脸不忍直视走过来,她直摆手,“门主就不要参加这个游戏了。”
这倒是叫司北途不乐意了,我可以不玩,但你不能先拒绝。
“为何?”
贾青青一指自己,“我们这种玩不了这种开诚布公又坦坦荡荡的游戏,还是看他们这种老实人玩有意思。”
说完又兴致勃勃去组织,“上帝贾青青来了,来,下一局!”
司北途跳到近处一间屋顶上,下面又抽到了八卦题,文墨斋一个小弟子绘声绘色讲着多年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魂姬宫。
贾青青咬手指听得专注,“这么变态?天呐,这卫玉容是疯子吧,还有什么传言?”
她说得对,他们确实无法参加这个游戏。
因为他们既无法心怀坦荡,也不能开诚布公。
两日后,文行舟一行带着安云罗尸骨归来。
白天完成了一个只有几人参加,简单但庄重的下葬仪式,坟茔的位置很隐蔽,文行舟说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晚饭后,贾青青敲开文行舟的书房门。
“我来找你谈谈了。”
远处院子的房间里,慕灵在问,“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贾缨荷把四枚千佛寺的符藏在掌心,“我还有事要做,你回去吧,你不能……”
“我能!我什么都愿意做。”慕灵一把抢走一个平安符一个姻缘符,倔强道,“这是我的,我知道!贾缨荷,我陪你。”
前院的大书房里,灯火通明。
严妙心带领一群管事的徒弟在核对名单,准备认亲宴诸多事项。
坟茔前,司北途目光落在墓碑上——爱妻文安氏云罗之墓。
莫钰和莫瑜从碑后出来。
司北途,“是她吗?”
莫钰,“不是。”
更远处的山谷中,彩彩和拖尾彩雀依偎在一个人肩头,那人嗤笑一声,“安云罗。”
雷城城中不知是谁家放了烟火,苏锦展开折扇摇着,走在最前。
“听闻江湖上锁山派很有名气,这次宴会能见到吗?”
杨秋水跟在后面答,“宴请名单上有锁山派,下月初五,还有锁山派掌门的寿宴,文墨斋也在受邀之列。”
哦,那很好呀。
“你表妹去吗?”
“青青最爱热闹,应该会去的。”
苏锦登时眉开眼笑,“江湖很有趣,我喜欢。”
贾青青道,“追杀你们的人,叫卫玉容对吗?”
文行舟放下笔,不动声色问,“为什么这么问?”
临行前,贾一方说过,当年在捡到她之后不过一刻钟她生母就咽气了,她死前只留下一句话。
除了贾青青,他和贾伯没再告诉任何人,那句话完整的是,“告诉卫玉容,青青已死,让青青忘了一切,活下去。”
而卫玉容这个名字,是魂姬宫宫主,修炼邪功,暴虐嗜血,十几年前的江湖人称其为——用鲜血浇灌的曼珠沙华。
与如今女子抱团取暖的点星阁不同,当年的魂姬宫聚集了天下最邪气的一群女人,一度叫江湖人闻风丧胆。
无论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她只是好奇,卫玉容为何要追杀他们一家。
提到这个名字,文行舟似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望向窗外黑暗,风雨飘摇的山林,抱着孩子狼狈逃跑的云罗。
坠落山崖的恐惧毕生难忘,野兽环伺下,他浑身鲜血在山崖下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他还是活下来了。
不是老天有眼,是他自己不认命。
他把文墨斋地址选在雷城,就是因为这里很像曾经没能杀死他却让他变强大的山林,而他文行舟已经可以轻描淡写把这些踩在脚下。
“因为我抢了她的人。”他对倏然呆愣的贾青青道,“云罗她,就是魂姬宫的人。”
那年魂姬宫在一场武林比武大会上横空出世,不过二十多岁的卫玉容是锋利割人的美丽,她手中的长鞭更是收割满场江湖人的鲜血和自尊。
起初江湖上的年轻人看着数十名貌美女子还有些心猿意马,在大半江湖高手都被那群女人打趴下之后,再没人笑得出来。
在数不尽的忌惮和憎恨目光中,卫玉容红唇勾起,长鞭浸血,如盛放在地狱的食人花,在一个烈日正午,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告诉江湖人——欢迎来到地狱。
有人颤抖着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那次比武是选武林盟主,江湖人壮着胆子说盟主不单要武功高强,还必须是品行高洁,受人敬仰之人。
而卫玉容似乎只是来参加比武,没有对手的结局令她兴致缺缺,留下一句“不与乌合之众为伍”便带人扬长而去。
起初没人懂魂姬宫为何那般厉害,后来便慢慢有人传出,她们修炼的是邪功,杀人嗜血练功,江湖一时哗然。
在江湖上又发生了几次疑似与魂姬宫有关的流血事件后,武林盟应众人所请,组织了一次围剿,首要目的是请魂姬宫收敛行事,若是谈不拢,再攻山。
文行舟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家族门派的继承人也在其中,他觉得武林盟在做无用之功,但那时他父母病逝,自己又刚接手摇摇欲坠的门派,没有势力,更没有能力拒绝。
谈判的过程非常不顺利,卫玉容傲慢非常,高高在上将江湖人戏耍了个遍,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他就是在那时,遇到了逃出来的安云罗。
“云罗说宫主练功走火入魔,已经疯了,她会杀了所有人。”
“那次围剿,武林盟损失惨重,魂姬宫的人就此消声觅迹,我带云罗躲了起来。”
“后来又过几年,有了你,可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被魂姬宫的人找到了。”
贾青青听着这些往事,灵魂里的恨意愈发汹涌。
临走前,文行舟道,“这些年我除了在找你们,也在找卫玉容,下次见到她,我们一起,给你母亲报仇。”
想要杀人的念头涌上心头,贾青青点头,“我会的。”
回房间的路上,没走出多远便再次遇见了司北途,他手里提着个硕大的灯笼,安静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形和绝对的实力很有安全感。
原来是来接她回去的。
贾青青不算怕黑,她只是厌恶黑暗,贾缨荷知道,杨梦舒知道,连贾一方可能都不知道。
原来不知不觉,司北途竟然这么了解她了。
“门主,我们认识有两年了吧。”
“嗯。”
“雇佣时限要到了,算算就是认亲宴前一天,我不打算续约。”
两个人脚步不约而同停下来。
司北途,“你打算自己留下来。”
“嗯,你们若是有其他的要紧事,明天也可以离开。”
这是赶人呐。
若是换了旁人听到这种话,早已拂袖而去再不往来,可他无门上下邪了门儿的都对贾青青格外包容,耐着性子跟她扯皮。
“我们参加完认亲宴再走,朋友一场。”
贾青青,“我没有朋友,我们是雇佣关系,你们没有理由参加宴会。”
司北途,“……”
算你狠。
不知道这丫头又抽什么疯,他明智地在她噎死自己之前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继续带路。
烛火跳动,忽明忽暗,贾青青那厮却不肯罢休,追在后面还说。
“门主,我不想要任何羁绊。”
她从来没有问过司北途他们这些年神神秘秘在做什么,问了对方的隐秘,就是朋友了,再相处下去,挚友,知己,牵绊,亲人。
太麻烦。
半点眼色没有的贾青青,“我和你们,有契约就够了。”
司北途真是看不透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却深到任何人都捉摸不透,应该就是这种神秘感,让他产生了心动的错觉。
毕竟谁会嫌自己命长,喜欢这种气死人不偿命还非要追上来继续气人的惹事精。
他忍无可忍转过头,入目就是一双忽闪忽闪写满真诚的大眼睛,杨家家主的手信是好玉,夜色中让人难以忽视。
他确实嫌命长。
“杨秋水也是契约?”
贾青青神秘兮兮眨眼,“他是股东。”
司北途听不懂,但觉得她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有趣,继续问,“贾天下?”
“小宠物。”
“贾老爷和贾夫人?”
“恩人。”
“贾缨荷?”
已经走到他们住的院子前,贾青青收起玩笑,推门进入,脸上带着有些欣慰的笑。
“她会是我来过这世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