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他们待会儿几乎都要回家过节,宋凛川特意没上酒。
但不知道谁在他出去后点了几瓶,散席时,众人脸上多少都带了点红。
宋凛川约了几个代驾,自己则载两个家住较远的男同事。
他准备把两人塞进后排,没想到那个年轻点的醉了还记得不能让老板当司机,左摇右摆地打开了副驾驶,一屁股坐下的时候,皮鞋都要戳到前面。
宋凛川没办法说什么。
一路上,后排传来震天的鼾声,副驾驶上的人不时半张开嘴,不时吆喝着“再来一瓶”。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他以最快速度,先抵达了后排同事的家。
他儿子早已在家门等候,对宋凛川表示感谢后,还邀请去家里坐坐。
“下次吧。”宋凛川摆了摆手,上车离开。
副驾驶上的男同事住在另一个方向,宋凛川记不大清他住几号楼了,
幸好快到他家时男人似乎酒劲过去,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麻烦宋总。”男同事说。
“没事,是6号楼吗?”
“好像是7号,离大门最近的那一栋。”
宋凛川转动方向盘,停在小区门口,“我扶你。”
“不用不用。”男同事雨刷似的摇头。
宋凛川看他眼神还没到非常清醒的地步,“真的?”
“真的,我下车了。”男同事打开副驾,一只脚都已经下去了,另支脚忽然一滑。
见状,宋凛川绕到他那边,迅速将人架起。
“哎等等。”
宋凛川停下动作,下一秒看他弯下腰,从自己脚底下抽出一个白色带波点的饰品。
男同事将东西举到宋凛川面前,迷茫地眨眼,“这是什么?”
宋凛川接过来,发圈被人胡乱踩了几下,一半白色变成了灰色,脏兮兮的。
他定定瞧了两秒,紧接下意识抬手拍打起来,还吹了几口。
男同事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又有点八卦地看着。
在即将放到口袋里时,宋凛川意识到什么,抬头。
男同事立刻抬手去碰树上开的花。
垂下睫,宋凛川把发圈窝在手心,转身前插进兜对男人说了句:“别乱说话。”
男同事懂眼色地向小区门口冲,直至周围只有绿灯闪烁,他慢慢拿出来,发起愣。
择偶标准?
宋凛川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把司缇说出来了,还说得那样笃定,像真的一样。
前段时间,他当自己精/虫上脑,每天到了晚上就会想那档子事,所以随便拿了个人当幻想对象。
可今天,他没法欺骗自己。
在看到侯鑫无名指上那颗旧到失去光泽的钻戒时,宋凛川脑子里想的是她。
甚至想和她孕育生命的人,也是司缇。
这实在大事不妙。
宋凛川闭上眼,握紧了方向盘。
那时江至峤说喜欢她,他内心除了骤起的一片波动还算平静。
她长得漂亮,哪个看重皮囊的男人会不喜欢。
可当他摔下来,即使心中无比确定他俩的情侣关系是假的,但一想到两人还是可能会像初见那面浓情蜜意地牵手,或者在他看不到的地点、时间,相拥着接吻,他一下就忘却了自己没有立场,甚至蛮横地想让她跟他待在一起。
不会的。
从始至终,他都是抱着报复她、让她不如意的目的去靠近她的。
他拧起眉,警告自己对她绝对没有其他想法,一点儿都不能有。
庄可颜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才来,司缇一进车里,就舒服地把副驾后拉,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她问庄可颜要把她带到哪里,庄可颜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你睡吧,醒了就知道是哪了。”
司缇这次是被耀眼的灯光,和几乎震破耳膜的音乐声吵醒的。
她迷茫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几个长相帅气,肌肉块要冲破衣服的男生扶出了车。
庄可颜跟着离开主驾,一扬手,又有几个清秀的小男生扑了上来。
司缇被混杂的香水味熏得想吐,她想抽出只手捂嘴,没想到好几个男生貌似看出了她的想法,纷纷把手伸到了她的嘴边。
“……”她把那阵吐意硬生生忍回去了。
直到被一众男人簇拥,司缇才知道今天来到了什么地方。
庄家在景城的服务行业一手遮天,这栋外表挂着量贩式KTV招牌的大楼灯红酒绿,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想一步登天的年轻人。
包厢里,庄可颜扬扬下巴,身边男人争先恐后地去点歌。
司缇则被一口水一片水果地喂,一首歌还没结束,她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打嗝了。
庄可颜看向这边,不悦地“啧”了一声,指着最殷勤的两个,“你俩喂得慢点,没看见我朋友不舒服了。”
两人连忙道歉。
司缇摇了摇手,“我自己来。”
她吃了口水果,正要去找庒可颜,门被打开,一个身着西装的经理后面跟了五个男人,端着的盘子上均盖了块巨大的红布。
经理看了一眼庄可颜的眼色,熟络地一边讲解,一边挨个掀开红布。
随着越来越大尺度的模样与用途,司缇睁大了眼睛。
经理一声令下,男人们饿狼扑食般把东西抢了个精光。
还没来得及拒绝,司缇被眼前接连展现的小块黑色布料,红色带刺道具,形态逼真的尾巴吓得后背抵上沙发。
当男人们纷纷用上展示的时候,司缇再也忍不了地闭上眼睛,“都停下。”
对庒可颜带给她的情人节惊喜,司缇万分感谢,但实在无福消受,便向庄可颜难为情地用口型请求道:“还是喝酒吧。”
深黑的夜,有人被上级训斥,垂头丧气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加班,有人守着一个被主人遗落的东西,蜷缩在狭小空间难耐又放纵地粗重喘息,还有人望着弯月,吹着冷风,记忆在光怪陆离中被一点点麻痹。
司缇跟他喝过酒的,举杯畅饮,不分黑夜白昼。
那是高考完的班级聚会上,蝉鸣聒噪的夏如约而至,一如那时没脸没皮的她。
宋凛川作为这次活动的东家,很好地尽了地主之谊,甚至偶尔会化身为服务员,给大家端个水添个茶。
司缇闻了闻别人启开的一瓶,酒香浓厚,尝起来应该会不错。
她抿了下唇,在闪过的镭射灯中望向沙发另一头。
男生脸庞傲人优越,像一朵长在悬崖上的罂粟。
司缇眨动狡黠的眼,说干就干,起身招呼他身边的人都让开。
司缇先是给宋凛川递了瓶饮料,她之前看他喝过。
但他没接,锐利的眼盯着脸颊酡红的她,单刀直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被他噎了这一下,司缇浑身开始不自然,她垂下羽睫,委屈地扁扁嘴,“没什么想说的就不能来找你吗?”
宋凛川看了她几秒,转而盯起刚闪过接吻画面的电视屏幕,磁性的嗓音令人着迷,“他们都在看着。”
收到他的提醒,司缇扭过头,其他人齐刷刷地拿起话筒,房间顿时有了可以藏起任何心思的噪音。
她抠着手,不知该不该再提醒他一下,关于两人要不要“交往”这事,他一直没给回复呢。
“咳咳。”司缇手掌滚动着饮料,也说不上是紧张多,还是失望多,“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很离谱,所以你回复我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冰镇的凉似乎一点一点变成常温,她凑近些他,白净纤细的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
可她浑然不觉,甚至闪烁着水亮的眼睛,用极度认真的表情道:“说吧,你要不要……我……”
爱捣乱的学渣猛地干嚎了一嗓子,把女孩心事搅得一团乱。
司缇捂住耳朵,拿起个抱枕气呼呼地扔了过去。
她没注意那时宋凛川是什么表情,可当她心中有了猜测,正要强迫自己扬起笑脸,直面打击时,独属于他的香味在一派杂乱中猛然靠近。
司缇呆若木鸡地盯着突如其来的脸,很近的距离间,看到他嘴唇动了很多下。
她蹙眉,没心思去管他具体说什么了,反正,大概,好像?他同意了。
“好,我都答应。”
三十天嘛,很快就会过去,何况,他是正人君子,她相信他不会提过分要求的。
司缇欢喜得眉梢扬起,她还要对宋凛川说什么,他漆黑的眼突然变沉,要求她:“告诉他们。”
司缇呼吸一滞,她似乎看到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可那应该是错觉,便让大家都暂停发出怪异的叫声,站起身,昭告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宋凛川是我的人了,你们今后都注意点,听见没有。”
少男少女捂着嘴巴,向上扔出的衣服砸到天花板。
司缇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她回头去看宋凛川的表情,却发现他若有所思地在盯着自己,还说了八个字。
可那时被征服与期盼填满的她选择不去听了。
天边闪现的光亮刺痛神经末梢,司缇睫毛在回忆中颤了颤,突然,她像被定住,蓦然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九年前宋凛川对她提出的诺言。
——“我要你,要你的一辈子。”
——“三十天的期限作废,什么时候结束由我决定。”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