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途中，亚瑟收到马修通讯，军部有人指控百里家滥用职权，私自调动驻军，军部连夜成立调查组彻查此事，百里家主宅已被部队封锁，解封日期待定。

百里铮同时收到了父亲百里闲的消息，中央军区的百里家成员已全部被控制，对方有备而来，让他不要轻易露面，等待百里闲周旋。

那道秘密指令手续周全，查不出任何破绽，对方既然敢借此扣押百里家众人，说明调查结果并不重要，他们已经安排好后手，如此一来限制百里家的行动，二来警告百里铮不要轻举妄动，迫使他乖乖就范。

为了尽快脱离战场，运输舰执行的短途跃迁，目的地在菲达星域和中央星域之间的地带，对方就算追踪了运输舰的信号，从最近的驻军基地过来也还要时间，他们可以趁机修好破损部位，然后屏蔽信号，重新跃迁。

长距离航行正是运输舰的强项。

百里铮完全信任百里闲，但也清楚如果不能拿出实质的证据，证明百里家行动的合法合理性，就算百里闲暂时摆平了这件事，也少不得付出代价，说不定要主动退出军部，这也必定是圣歌会乐见的。

现在他们手上没有证据能证明圣歌会和军部高层有勾结，除非能找出圣父，那个神秘的Dr.Q是谁。

百里家通讯受限，没了马修的支援，百里铮、亚瑟、霍一冉三人在舰桥头脑风暴未果，医疗舱里，乐恬正在和Delta对话。

Delta和她接触之初，给过她体验卡，让她上了百里铮的身。两次体验卡都是纯观众视角，她无法控制百里铮的身体。

圣父却可以将百里铮的身体当作中转站，控制他的行为，通过他对她发起精神攻击，再加上精神空间的小百里铮身上出现诡异的花纹，她有理由怀疑圣父的精神力中，混入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对于她的提问，光球早有预料：“我以为你一早就会问这个问题。百里铮精神空间的一切异常都因为他的觉醒方式不对，他被人为塑造了领域，你都不好奇圣歌会的人怎么做到的吗？”

怎么做到的？难道不是药物……不对，圣歌会通过药物组织敛财扩张不错，但他们本质并不是做药物研究的啊！药物只是副产物，那么源头是什么？他们到底融合了什么东西？

乐恬蓦然汗毛直竖。

麦加一族拥有人类难以想象的科技文明，对于其他新生种族来说，他们无疑是神明般的存在，她可以把Delta的指引和帮助当作神明难得的善心，可就像人类不会在意蚂蚁的死活一样，神真的会在意人类的死活么？

人类最多在闲极无聊的时候，掰点面包碎屑施舍给蚂蚁。Delta一直以来承担了引导者的角色，导致乐恬放下了对Delta的戒心，可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Delta必然有他的目的，不应该是偶发善心这么简单。

圣父说，他们获得了进化的火苗，火苗又是从何而来？

乐恬直觉二者之间必有联系，问：“Delta，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光球跳入她的心口，将她拉入麦加一族的资料库中，乐恬瞬间置身于浩瀚星海，Delta再度以百里铮的形象出现在她身旁。

Delta随手拉过一团星云，在她面前旋转，放大，两人的位置移动到了一个很小的恒星系中，铺天盖地的舰队从星系中心出发，向外航行。Delta平淡地解说：“你们人类从宇宙边缘的银河系，来到如今的八大星域，演化历史和其他宇宙种族没有区别，麦加一族的守望者的职责，就是筛选出有潜力的新兴种族，赐予他们进化的钥匙，然后静观其演变。

“你们人类不也做过类似的实验么？找有社会性的动物，给定不同的条件，观察种群的区别，而麦加的实验场，就是整片宙域。”

“你们给人类的实验条件是什么？”

“纯净晶矿。”

Delta拖动星云，人类舰队从地球出发，被吸入虫洞，迫降行星，发现矿产，利用矿产研发了跃迁技术，顺利离开了这片环境恶劣的星域，此后，人类就分化出了ABO6种性别。

眼前的故事展开乐恬并不陌生，星际时代仍然有神话流传，最为耳熟能详的就是起源神话，爱芙替她检索军部加密档案时她还看到过，就放在19年前救生舱简报的附件里，当时她还思考了一会儿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起源神话是真的？人类接触到这个纯净晶矿，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你们故意设计的？”乐恬喃喃发问。

Delta否定了她的想法：“不，是意外。我当时观察的是另一个种族，才把纯净晶矿投放到这个宙域，而你们人类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你们不但延续了文明，还克服了晶矿带来的负面影响，自我进化出可以相互牵制的能力，所以在我观察的种族毁灭之后，我转向了人类。”

Beta为社会铸造基石，维持社会稳定；Alpha带领整个种族，开疆拓土；而Omega则是拴在Alpha颈项上的，悬崖勒马的缰绳。

“你把纯净晶矿给了圣歌会的人？”

“不，纯净晶矿能促进种族进化不假，但也有很强的负面影响，最为突出的就是狂暴。人类第一次接触纯净晶矿的时间太短，所以当我决定要观察人类时，再度向人类投放了纯净晶矿。”Delta没有否定圣歌会和纯净晶矿之间的关系。

乐恬没有做过生物实验，但控制变量法在所有学科是相通的，就算是程序出bug，测试人员也会做出多组条件不同的测试，才能确定bug的原因。

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但乐恬明白她再愤怒也只是徒劳，在保证实验伦理的前提下，实验人员不会在意实验对象的想法，就像农场主不会在意自己家的火鸡。

乐恬选择将自己的疑问尽数倒出：“纯净晶矿和晶矿有什么关系？狂暴怎么解决？为什么该死的圣父可以控制百里铮的身体？”

“没有关系，没办法解决，”Delta看向乐恬，属于百里铮的脸上泛起悲伤的神情，“因为没有解决办法，所以麦加一族才会进行实验。至于圣父为什么如此强大，因为他是二次投放后第一批接触到纯净晶矿的人，从某种层面来讲，狂暴有点类似病毒，他是母体宿主，百里铮则是他的子代，母体对于子代有绝对的控制权。”

“那个该死的纯净晶矿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乐恬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揪住Delta的领子，举起的拳头却因为对方顶着百里铮的脸，迟迟没能落下去，最终她徒劳地垂下双手：“我该怎么救他，救人类？”

“我无法回答你，乐恬，你比我更接近真相。”Delta虚虚抱住她，化作星光散去，星海渐渐消失，乐恬回归医疗舱，发了会儿呆，打开终端。

Delta不会说废话，她一定早就接触过纯净晶矿相关信息，那么她和圣父之间必然有某种关联。

虽然可以从乐晗接过的单查起，但圣歌会必然做了重重伪装，不可能短时间查明其中的关系，突破点最后还是会回到圣父的身份上。

已知，圣父是最早接触到纯净晶矿的人，什么人能够最先接触一种未知矿物？地质勘探学家？博物学者？

其次，圣歌会能在军部内安插人手，那么其高层必然有军部的内部人员，圣父本身就是军部高层的可能性很大。

最后，19年前乐晗在驻地星球捡到装着她的救生舱，她查过，乐晗所在部队本来是去支援某个境外任务的，中途任务临时取消，这才在边境星球上周转。边境星球本身人迹罕至，连航道都没有几条，救生舱的航程有限，乐晗他们当时并没有在附近发现失事船只，除非救生舱曾经经历过跃迁。

军部、边境……是开拓舰队！

舰桥上，三个Alpha还在大眼瞪小眼，乐恬冲到他们面前，欣喜道：“我知道了！圣父19年前很有可能是开拓舰队的人！”

百里铮很快反应过来：“19年前？跟你的身世有关？”

乐恬点点头，又摇摇头，略过狂暴的部分，讲述Delta给的信息和她的推测，问：“你们知道19年前还发生过什么事吗？提示，银鞍。”

“爱芙？”百里铮马上答到。

亚瑟有些迷茫：“爱芙不是中央军区的智能体吗？”

“那是后话，我们说的是智能体的原型，名叫爱芙的Alpha女性将领，银鞍的机师。”乐恬给亚瑟和霍一冉科普了一下女Alpha将领突破舰载武器，单枪匹马杀入中央军区母舰总控室，重启暴走智能体，壮烈牺牲的故事。

“还好我的终端里有爱芙帮我下载的加密文档，在19年前的所有文档里，我筛选出了涉及人员变动的文档，然后加入关键词搜索，最后获得的文档，有爱芙事件详细报告，有我的救生舱的简报，还有一篇，是开拓舰队的任务报告。”

乐恬投出巴比伦号的任务报告：“这次任务失败了，原因是舰长乌瑟的决策错误导致巴比伦号遇险沉没，仅一人获救，其余乘员全部遇险，且因失事引发的连环爆炸，联邦至今没能打捞起巴比伦号的残骸。

“有一个人的名字，在这三份报告中同时出现。”

三份文档依次在舰桥上排开，一个名字被标红圈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