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S级？”封明泽几乎宕机的大脑因为这句话继续升温，每个词语他都能理解，连在一起却像天书一样令人困惑。

就在封明泽顿在原地的短短几秒内，邱元青一把将他推远，以保护的姿态拉过楚煜。

似乎知道封明泽会干什么，邱元青立刻带着身体同样僵硬的Omega调转方向往回走，并用眼神示意门口的守卫警戒。

毕竟是市区核心地段的拘留所，为了最大可能遏制危险事件，看守人员都不是那种只会杵着当吉祥物的草包，收到信号后皆是微微颔首，握住了随身佩戴的警棍。

身处不同方位的守卫身上都涌起了强悍的Alpha信息素，朝着通道中央唯一孤身站立的目标涌去，其中强度就没有低于A级的，甚至还有一个达到了S级。

封明泽依然没想明白邱元青的话。对方显然指的是楚煜，楚煜挖了腺体，楚煜离开他，这些他都认了，但楚煜和S级能有什么关系？

周围攻击意味浓厚的信息素涌流让他回过神来。

封明泽缓缓抬头，只见邱元青的背影已然将走在最前方的楚煜挡住，一只不知死活的手还按在Omega的肩上，他想都没想，拔腿跟了上去。

刚迈出半步，就被最近的警卫用警棍拦截，随后赶来支援的工作人员，直接用身体组成防护网，他只能从人影交错的缝隙中，看见楚煜因为走路晃动才偶尔漏出的头发丝儿。

训练有素的守卫人员在极短时间内排出队形，封明泽眉头微皱，瞥见自己身前半米的位置，就伸出了两根警棍，他不敢硬来，只好停下动作，但眼睛一直死死追着Omega，过于清晰的视野在此刻显出弊端：他能看清每个人的动作、互相打暗号的表情、甚至奔跑时大腿抬起的幅度。过于繁杂的信息让他的眼瞳缭乱酸涩。

而让他更加烦躁的，是他已经把感知放大到极致，却没有捕捉到一丁点儿楚煜的味道。

“楚煜？”他执着地喊了一声，然而他连楚煜有没有回头都没看清，视野就被团团围过来的守卫掐灭。

“你已进入警戒区域，请立即离开。”守卫人员语气森严地道。

封明泽垂眼看了看差不多顶到自己胸前的警棍，嘴角冷硬地扯了扯，“我找自己的Omega，有问题么？”

那名守卫不带感情地回复：“探视需要亲属关系证明。”

封明泽差点都被唬住了，正准备先咽下情绪去找律师，让他无论如何也弄一个凭证出来，但转身的瞬间，封明泽眼神微妙一闪，动作倒放似的又转了回来，“刚刚他们是要往外走对吧？说明人已经被释放了，我来接他还叫探视么？”

“耍这种小聪明，也不会改变结果。”负责的守卫也哼了一声。

封明泽眼眸微眯。

他是怎么堕落至此的，来拘留所救人反而被当成危险分子了？很明显守卫对他的态度，都是邱元青授意的，而邱元青自己还欠他一笔账。

“耍小聪明没用的话，”半晌后封明泽挑衅开口，“那我给你耍个大的。”

他指尖一探，在众人警惕的眼神和荷枪实弹的威胁下，动作奇快地捞到了对方战术腰带上挂着的对讲机，然后直接按下说话键，语气低沉而充满压迫力。

“邱元青，你拿着我的授权去调查，查到什么是不是都该回个话？”

大厅内，楚煜手里被塞了一杯热水，他心烦意乱地喝下一口，感觉胸腔里还是有咚咚乱跳的声音。

封明泽或许没看清他，但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封明泽，只是Alpha这次显得很憔悴——不仅是因为下巴胡子拉碴的外形，还有眼神失去从容的缘故。

他感慨地抿了抿唇：生理依赖果然够强大，即使他已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是一个稳定的信息素供给者了，却还能因为缺席，让封明泽那种人暴露出真正脆弱的一面。

“先坐坐吧，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走。”邱元青只恨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他肯定会选个好日子送楚煜回去。

“好。”楚煜顺从点头。

两人都做好了枯坐干等直到把封明泽熬走的准备，但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后，封明泽的发言猝不及防从厅内所有警员的对讲机里传了出来，汇聚成一道颇有气势的和声。

被点名的邱元青一听到开头脸色就沉了，楚煜被迫回忆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头也是难以克制地发紧。

“我们……聊的内容，你都必须告诉他吗？”楚煜紧张地问。

“嗯，”邱元青撑开拇指和食指，压在额头穴位上缓解头疼，“他的确有知情权。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申请保护令，不让他靠近你的住处和工作地点。”

“他到处找我，其实不是为了我，”得到肯定的答复，楚煜反而平静下来，轻声分析道，“而是为了我们有过的标记，和我曾经的信息素。这次就一次性说清楚吧，不然一下这个令，一下那个令，还是会影响很多帮助我的人。”

“你要见他？”邱元青显然不赞成这个提议，音量陡然拔高。

楚煜没有愉快意味地勾了勾嘴角，“在这里见他，总比在工厂突然被强行带走好得多。”

“……”邱元青似乎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又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多余，片刻后掩饰性地来回走了几步，“那我放他进来。”

得到指令，门口层层叠叠的包围圈散开，封明泽总算看到门口，习惯性整了整衣服，随后大步迈进去。

众人的戒备并未消失，封明泽能感觉到四周紧缠的视线，依然面不改色地跨进门槛，随后在一个守卫的眼神示意下走进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

房间很宽敞，这次他终于看清在直排沙发上落座的Omgea。

楚煜的情况不会比他好，脸上是没有血色的白，整个人纤瘦清丽，全靠优越的骨相撑着，才没有散发出过度颓然的气质，更像一朵被风雨摧残了几天几夜的小白兰，依然美丽而惹人怜爱。

那双黑亮的眼睛和他对视一瞬就轻轻挪开，封明泽想说的话全落回肚中，忍不住放轻脚步，直到走到楚煜一米开外的地方，他才意识到自己中途一直是屏息的状态，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了。

他喉咙无比干涩，就像被这些天反复翻涌的情绪黏住双唇，盯着楚煜的侧脸，一时间没有说话，导致邱元青的声音横插进来，“你去那边坐，不然就只能我俩私聊了。”

封明泽回身才发现邱元青一直抱着手臂在边上看，刚按下的火气又冒了起来，“我只是让你找他，没让你未经我同意就审他。”

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了，他一直在等邱元青找到楚煜的消息，但刚刚收到消息说楚煜在某个工厂，他就因为易感期爆发，被封明博带去了专门的隔离区。

后来邱元青交代的进程，都是封明博在看，那也是个已读不回的主，所以醒来才知道自己晚了一步，楚煜已经被关起来了。

“这么严重的案件，我当然要审，”邱元青淡漠回答，“况且，不审怎么知道，有的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

“私人恩怨，就不用在这里说了。”封明泽没心情和他争论，随口一句堵住话题，转头又看向楚煜，“你有没有事？他们没上手段吧？让我看看。”

他非常自然地俯身，想用掌心托住Omega的脸颊细致检查，却被楚煜扭头避开，“封总，请你别这样。”

一缕发丝柔柔擦过封明泽的手掌，封明泽愣了愣，随后邱元青也跨步过来，“你要是再这么毛手毛脚的，我就叫人了。”

这种情况下，坚持没有意义，封明泽于是退开了些，但不动手他也可以碰他的Omega。

“你最好祈你们的审问程序足够规范。”封明泽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暗中在催动腺体，直接用最珍贵的愈伤信息素去探测楚煜的情况，饶是邱元青也感觉到这股能量的精纯温和，因此没有开口阻止，而是呛声道，“那是当然，我们审问过程全程录音录像，还有监督员在场外监察。”

“这样最好。”封明泽敷衍地回复，注意力基本都在无形的信息素触角上，从楚煜裸露的脖颈开始，延伸到锁骨，脊背，腰身……确认全身都没有伤口，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

但突然之间，封明泽安心放松的眼神对上楚煜茫然黑亮的眼瞳，他忽然想到哪里不对。

楚煜对他的触碰毫无感知，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信息素波动。

腺体……

楚煜真的没有腺体了……

所以他的味道只是和世间所有信息素一样，平等掠过Omega的身旁，无法铭刻独属于他的印记。

虽然已经提前从楚煜口中知道这件事，但真正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依然让封明泽浑身一震。

“为什么要动腺体？”封明泽干涩的声音透露出某种底气不足，“我根本没有要你还我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不值得。”并不嫌自己添乱的邱元青幸灾乐祸道。

楚煜低垂的睫毛扑了扑，没有回答，但过了会儿，他主动看向封明泽说，“封总，我第一次吃干涉腺体生长的药品，是读高一的时候。”

“……”封明泽意识到，楚煜现在是真正对他坦诚，但后面的内容并不是他想听的，他不易察觉地吞咽了一下。

邱元青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非要把他不想听的话说出来，“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把S级腺体逐渐压制成了B级，而你，却用他最不想要的高阶腺体来许诺，还觉得是他亏欠你。”

这件事过于骇人听闻，封明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因为邱元青没有起伏的诉说凝固了，那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被他的大脑反刍、重新解读，最后化作一阵无法遏制的嘈杂嗡鸣。

“你是S级……”封明泽瞳孔瞪大看着楚煜，“你怎么可能是S级……”

他的原意是，没有任何证据能看出楚煜的真实等级，但听在别人耳中，那种震撼过于刺耳，更像是在质疑：你怎么配得上S级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