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姝，冬天不要在外边玩得太晚，很容易感冒。”徐俪雁也是苦口婆心。

“知道啦，我穿羽绒服，套秋裤，还戴围巾呢。”连姝走在去琴房的路上，顺手揪下一片枯黄的树叶。

“你和吴眷分手了吗？”徐俪雁问。

明明徐俪雁这阵子都不怎么干涉了，怎么又猛不丁地提起这件事情，连姝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有，不想分了。”

“我听吴眷舅舅说吴眷的爸爸贩毒被判了5年，我是建议你可以继续和吴眷做朋友，但是不要再谈恋爱了，关系太亲密不好。”徐俪雁的语气虽然委婉但是也很中肯。

连姝认真地听完了，各种强烈的情绪开始翻涌，最后只总结一句：“可是我还是喜欢她。”

徐俪雁没有说话了，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她又打了一通过来，连姝重新接起。

“你什么喜欢？”连永潇一头雾水地问她。

“我喜欢吴眷，我们在一起了。”连姝坦然回答。

“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你懂什么叫喜欢？”连永潇训斥道。

“就像喜欢音乐一样喜欢她。”连姝没在怕的。

“喜欢能当饭吃吗？我当初就应该把你送出国，你留在F大学钢琴能有什么出路？”连永潇新账旧账一起算。

“可我不后悔在F大学音乐，也不后悔喜欢她。”连姝这番回答和以前的想法没有半点偏辙。

连永潇叹了口气，重新问道：“你是不是和什么男生谈过受伤害了，才觉得自己喜欢女生？”

“没有，从小到大我都只喜欢吴眷。”连姝坚定地回答。

连永潇勃然大怒，想要骂醒她：“活得太舒服了是吧？她爸在外边吸毒贩毒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到时候追债的整天敲门，找上你们怎么办？”

连姝没有说话。

“我和你妈没有说你要嫁得多么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够有自己幸福的家庭。这种畸形的人都要离得越远越好，那瘾犯起来哪管亲生不亲生，把你给打了怎么办，还有她出事了你给拖累了，到时候后悔来得及吗？”

“那吴眷犯了什么罪呢？”连姝已经有哭声了。

“基因是会影响人的，她现在可能对你好，保不齐以后会不会像她爸一样！”连永潇的语气不带降半分的，势必要把女儿训服帖。

“我相信她。”连姝不会把到嘴边的话再吞回肚子里。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连永潇下达最后通牒。

“爸爸，放弃哪儿有那么简单，你手机铃声一直是自己乐队的歌。”连姝破涕而笑。

“连姝，我没和你开玩笑，赶紧分手，不然一分钱伙食费我都不会转你！你妈也不会转给你！”

连永潇是真的恼羞成怒，他的声浪即使隔着手机，都能给人一种即将甩来一巴掌的感觉。

“那我们在一起犯了什么罪呢，如果有我就分。”连姝挂断了电话。

她终于知道吴眷仓促提分手的原因了，原来吴眷一个人承受了这么痛苦的事情。

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会和自己说，反倒还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来哄自己，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来主动找自己呢？

吴眷又在网咖里待了一天，杀戮游戏的声音霸占满她的耳朵，令她很是畅快。

像高中的一段时间一样，她觉得自己在无拘无束的同时，还能够平衡好所有纠缠她的东西。

可如今她的眼睛逐渐发涩，看屏幕都有些吃力，指尖移动的速度都开始变得迟缓。

最后她还是选择回家了，不过一起身懵了半天，走到门口吹个风还开始流眼泪。

她一闭上眼睛就开始犯耳鸣，各种光怪陆离的声音开始撕裂她的感官。

乍然间，有一个陌生女生路过问了她一句：“没事儿吧？”

“没。”

只是简单地回一句“没”，吴眷却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走着走着，不住地狂躁起来，她在怪那个女生找她说话，她想马上转过身回去抓破那女生的嘴，听因为指尖刺进皮肤而失魂的惊叫声，最后欣赏血泪交织成的那道美丽的路。

虽然没有移动半步，但是吴眷颅内已经遍地碎肉，迟来的痛意最后还是提醒了她，她的手臂像破损的蝶翼一样，微弱颤抖着，猩红的泪水淌到了地面上。

她在暮色里痛快地笑出声来，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的意识起码比这副躯壳要自由得多。

但她又不住地哭泣起来，不只是因为伤口，更深的绝望禁锢着她，意识再自由也只是一同受困罢了。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更何况人的生老病死。外婆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但是外婆也会死，正常情况下，她不可能活得比自己还久。

而吴眷根本不能想象那一天的到来，她会敲烂所有能看见的物品，她一想到自己根本留不住任何她爱的东西，就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猛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它越掐越紧，最后让脑浆全都从破洞里泄出来。

寒冷的夜晚里她紧张地渗出汗珠，密布的痛苦让她的记忆接连断轨。

“理智为我安装四肢，生活却让我重新残疾。”

她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于是把这段话打到了今晚的日记里，像是一句只展现给自己的遗言。

毕竟她的人生真的没有什么浩大的事件可以纪念。

普普通通？

不对，她连普通人都算不上，她更脆弱，更无能。

她又觉得玥玥是对的了，早结束早快乐，但是玥玥走得不够完美，她把日记都留下了，那些与她人生毫不相干的人都会知道她的所有秘密。

吴眷不想留下任何可以让人窥探到自己的东西，她想毫无痕迹地消失。

所以她要烧的东西有很多，手机仅仅出厂是不够的，要彻底锤碎，还得回一趟外婆家，因为那里也有东西要扔。

早晨，连姝来到吴眷自习的教室却没有看见人影。

白珍在外边嚼口香糖透风，虽然她没有接受那家伙毫无感情的道歉，但是偶尔看不到隔壁桌那张正儿八经的臭脸确实会有些许不习惯。

“吴眷请假了。”她认为多说一句无妨。

连姝和捏住救命稻草了一样地跑了过来：“同学，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学校吗？”

“不知道，听副班说请了一天，应该明天早自习就来了吧。”白珍又多说了一句。

“那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如果她来了，麻烦你和我说一下，拜托了！”连姝还马上向白珍鞠了个躬。

“啊，可以啊。”白珍被这么礼貌的女生吓到了，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连姝路过教学楼，在树丛旁看见一只安逸的小黑狗，便停住了脚步。

“缘缘，你说我今天还要继续去找吴眷吗？”

狗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被取了个名字，但是它转了个方向看向远方。

“连狗都摇头啊！”

连姝叹了口气，却没有打消主动去找吴眷的想法，吴眷现在一定很难过，她想去陪陪吴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