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周拾秋将外套当伞撑在头顶,庾林却在这个时候将她拦在了雨中。
一只手帮她撑着外套,却也让她的眼睛落入了他的视线中。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自庾林口中说出,带着试探的味道,将四周阴郁潮湿的空气染上一丝诡异的色调。
如果不是庾林看她的眼神太过认真,她都要怀疑庾林又设下什么陷阱,正等着她往里面跳。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表白呢?”
周拾秋藏在外套底下的耳朵微微发烫,心感觉漏跳了一拍,面上还要强装镇定,看似淡然一笑,轻松调侃,伸手摸了摸庾林的额头,“也没发烧呀,才淋了几滴雨就感冒了?要不,外套还你?”
周拾秋说着就要将外套递还回去,外套的一角却被庾林死死拽住,并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指,那外套便变成了无法挣脱的牢笼。
庾林没等她回答,就已经在她眼中看到了答案,垂眸苦笑着摇了摇头,转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他戳了戳周拾秋的额头,冷笑道:“表什么白,需要个协议危代人帮我应付麻烦事罢了,赚钱的事,不考虑继续做下去?”
“哈?不考虑!”周拾秋有种被人抽脸的不爽,不过并未同庾林置气,很快就调整好心态,豪爽地告诉庾林,“放心,我有预感,不管是你身上的问题,还是那伙罪犯,不出一个月,都会解决,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啦。”
“麻烦也不止这些……”
“就你那些鸡毛蒜皮没营养的委托,还不如你外甥,别遇上事就想着用钱解决,坚持,努力,别懒,就凭你捉弄人这股劲儿,没什么事办不成!”周拾秋故作深沉,表面好心安慰,暗地里却在痛斥着庾林的罪状。
“呵呵,谢谢,有被安慰到。”庾林送上一个敷衍的笑。
今天的庾林属实奇怪,不知是桑云海离世带来的刺激,还是淋雨淋傻了。
周拾秋细细琢磨着庾林之前的话,莫名觉得那就像被遗弃过的小狗害怕再被遗弃一般,带着些许哀求。
可这合理吗?
一眨眼,庾林的态度又完全变了,就像一切只是她产生的幻觉似的。
周拾秋不懂,只是一味地胡思乱想,而那个将她整颗心搅成一团乱麻的人,此刻却像个没事人,戏谑道:“想什么喃,挡好雨,赶紧走,你一个危代人感冒了,总不能让委托人帮你承受病痛折磨吧?”
“那你呢?也不知道是哪头蠢驴先停下来的……”周拾秋反唇相讥。
“我感冒了自然由你负责,钱可不是白花的。”庾林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转身继续朝停车场走。
“你!”
前一刻以为庾林跟自己表白,这一刻她只想为了这种不要命的想法扇自己两巴掌,不,扇庾林两巴掌。
参加葬礼的宾客被安排在林月山下的酒店中,猝不及防的雨雪让一个个外表光鲜华丽的理想者顿显狼狈,在下榻的酒店中暂作休整,随后参加告别宴会。
晕头转向的周拾秋刚住进客房不久,房门就被敲响,来人不是庾林,而是庾双。
她今天出门一定是撞上了大凶日,否则怎么好像谁都跟她过不去?
原本打算像上次一样,偷偷发消息通知庾林,让庾林自己来应付他这位好姐姐,可庾双进门就强调:“我来找你的事,不要告诉庾林。”
周拾秋偷偷伸向手机的指头,只能无奈缩了回来。
“呵呵,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周拾秋努力挤出一个看上去还算友善的微笑。
庾双走到房中坐下,犀利的眼神从周拾秋笑僵的脸上划过,语气不善道:“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也没打算承认你和庾林的关系。”
大姐,叫姐姐只是想客气一下啊!
而且,跟庾林有什么关系需要承认啊?
周拾秋脑中如火山爆发了一般天崩地裂,尖叫呐喊充斥其中,面上却还得保持冷静,笑着回道:“好的,社长!”
在庾双的强大气场下,周拾秋犹如学校里被班主任抓早恋的卑微学生。
周拾秋敢肯定,上回这么紧张还是去进研所接受检测,但那时她可以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现在却不是那么回事。
要用异能吗?不能用异能吧?
周拾秋的眼珠随着脑内斗争,疯狂震颤。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学做一个普通人太难,太憋屈,还不如任由犯罪基因自由发挥,结果怎么样不知道,反正自己爽了。
当她幻想着用异能控制庾双给自己跪地认错时,庾双气势汹汹地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种场合还带守旧者来,我才不会相信什么只是秘书的鬼话!再说了,你说的一个月早该到了吧,为何你还在?嘴里没一句实话!”
听庾双骂骂咧咧,周拾秋有苦难言。
“这种事你问我干嘛?不该问你弟吗?专挑软柿子捏是吧?我反正收钱办事,你出价比庾木木高,那我立马认你当老板,一脚把庾木木踢边上。”周拾秋心想着如此爽快回怼。
然而只是想想而已,她现在还真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麻烦一个都还没解决,钱收了不办事,这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周拾秋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端正站立,平心静气地向庾双解释:“社长,有一件事庾总监大概没有告诉你,我知道他有病。”
庾双闻言面色阴沉,厉声道:“怎么说话呢你?”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消消气。”周拾秋摆着手,尴尬安抚,“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庾总监有心病。”
好不容易将脾气暴躁的庾双劝下来,见她面色稍微缓和,周拾秋抹了一把冷汗。
庾双光是坐着,周身便散发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气息,瞥了一眼周拾秋,语气冰冷地说:“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你觉得可以以此要挟,嫁入庾家大门?”
好强的即视感,这一幕,这句话,仿佛见过无数遍。
周拾秋想了又想,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剧情吗?怎么会让自己撞上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也没说要嫁给庾林啊。
周拾秋无奈笑道:“社长,我只是打工挣钱,谈婚论嫁这种事,不至于。”
庾双眼中寒光乍现,双腿交叠,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谈判姿态,“为钱?那事情就简单了,说说吧,多少钱你才愿意不纠缠庾林?”
周拾秋两眼一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社长,我们说的剧情好像不一样……你清醒点,庾总监那碰一下都不行的心病,谁知道了还愿意嫁进你们庾家啊?这婚结来干嘛?把庾总监纯当财神供起来,每天烧两柱香拜一拜吗?”
“你!”庾双一听周拾秋如此说她宝贝弟弟,面色铁青,细想之下又不无道理,便忍着努力问,“不为嫁给庾林,你为何说话不算数,迟迟不离开?”
“哎哟,怎么绕不过结婚这话题了……”周拾秋一脸憋屈,“实话说吧,不是我不想离职,是你弟弟要跟我续期。”
“你想说,是庾林离不开你?”庾双音调不由得提高了几分,眼中满是不屑。
周拾秋感觉大脑有些缺氧,猛吸两口气,“我说话句句有歧义是吧……不是谁离不开谁的问题,你弟弟有心病,但对我免疫,所以让我帮他找治病办法呢!”
一鼓作气将想说的话全吐了出来,周拾秋长舒一口气,再看庾双,一脸震惊,那纠缠不清的气氛总算就此终结。
庾双沉默着思考了许久,好歹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难怪庾林对你与众不同,原来……”庾双表情舒缓下来,似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所以你有办法治疗他的心病?”
“呃……”周拾秋愣了片刻,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庾双,她弟弟可能是因为获得异能而被诅咒了,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好点了点头,“啊治,肯定能治,就是还需要点时间。”
“那我就放心了。”庾双笑着站起身,将周拾秋的手拢在手心,一脸真诚,“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治好庾林的病,我都付得起。”
周拾秋心里感觉怪怪的,她这么随口一句话,庾双似乎就信了,完全没有怀疑会不会是权宜之下的谎言。
从庾双眼中,她看到的是强烈的期盼。或许她比庾林本人更希望心病能被解除,庾林能重回正常生活,毕竟庾林的心病,是整个庾家的秘密,是弱点,所以她宁愿相信这种飘渺的希望。
不过庾双接下来的话,让周拾秋明白,她所希望的,不仅仅是庾林的心病能解,更重要的是庾林将周拾秋留在身边,并不出于感情考虑。
“是我误会了,还请见谅。主要还是因为你守旧者的身份,让我过分担忧。”庾双带着点歉意,坦诚相告。
而后从庾双的口中,周拾秋了解到,她之所以那么在意守旧者这个身份,是因为庾林的母亲原本就是守旧者。
这个消息周拾秋早就知晓,只是她不懂,守旧者有必要让庾家那么紧张吗?
庾双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你听说过庾林母亲的传言吧?”
“听过一点,不多。”周拾秋小心回答。
她对庾林母亲的了解仅限于八卦消息,什么守旧者为了钱嫁入自由区,什么庾林父亲强拆情侣,什么庾林其实不该姓庾……
这些话,她哪儿敢在庾双面前提及,便只好装傻敷衍。
庾双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庾林因为母亲的事,跟父亲有很深的矛盾,所以,他也许会有意接近守旧者,只为找父亲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