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应慎微和宋珥舒的私交开始变得密切。
“你的意思是,”宋珥舒语调古怪,“我们经常在各自家里的亭子,隔着那片草墙闲聊?我……”
我这么闲吗?
宋珥舒顿了顿,委婉表达:“我们这么童真吗?”
应慎微:“你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
不同于其他人能凭借大段叙述在她脑中勾勒大概,听应慎微提起过往,宋珥舒就像在听毫不相干的故事,只能凭借对自己的了解猜测,这么掩人耳目,大概是不想让应彦择知道。
只是怎么听应慎微的表达越听越怪。
宋珥舒选择跳过去:“难怪你塞生日礼物都往草墙里塞。”
说着她有些疑惑:“所以为什么会是‘风调雨顺’?”
应慎微偏过头,他的身材高大,陷进的沙发也比她大,手脚舒展开,略长的头发却局促地蜗居在男生的脖颈,发丝凌乱地贴近脸颊。
整个人晕开在灯光的柔和中,甚至抹去了眉间钉子的锐气。
出乎意料,那点温驯却没被勾起来,反而漏出些狡猾在他挑起的眉尾,应慎微那样温柔地看了看她,坏笑地扭回头,说:“不告诉你,自己想。”
一股莫名的痒意传来,宋珥舒缓缓一眨眼,眼皮垂落看见原本该在指尖的花落到锁骨上。
她重新捻起,脸上笑意淡淡,眼神像清浅泛凉的泉水,语气却是上扬的:“欺负病人真过分。”
这一晚谈话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那面草墙在宋珥舒心中落了些种子。
过去她的生活中完全没有应慎微半点踪迹,是那堵墙劈了道口子。
宋珥舒在巡视家中搜索记忆线索时,每次来到这边的亭子便格外放松,这种放松才引起她的注意,才能翻出那些标本相框。
现在这个亭子又跳出来,宋珥舒很重视,于是挑了个时间回了趟家,又到草墙里翻找许久,一无所获。
宋珥舒皱起眉。
难道这里仅仅只是和应慎微相处才显得独特吗?
一时没了思绪,又担心正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宋女士起冲突,宋珥舒装起书房里的标本相框和贺卡就走了。
标本相框被她摆放进最近常住的房间里,应慎微几次三番红着耳朵从门口经过,宋珥舒起了玩心,故意大声感叹:“真漂亮。”
门房外规律的脚步声立刻变得杂乱,宋珥舒出门就看见某人坐立难安的姿态,莞尔间正等着乘胜追击,微信铃声响了起来。
宋珥舒拿出手机一看,是江绮打来的。
“怎么了?”宋珥舒冲应慎微示意,走到露台接起电话。
江绮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的宝贝新欢惹了麻烦,你要提前过来英雄救美吗?”
宋珥舒看了眼客厅,困惑地“嗯”了一声。
江绮:“看着挺严重,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把人带走了,和沈墨尘比拼一下看看谁能先救美?”
宋珥舒:“沈墨尘?……温恬恬出什么事了?”
江绮:“一两句话说不清,如果你要救美就早点赶过来吧,这看着战火一触即发。”
江绮语焉不详,宋珥舒只好一头雾水地准备出门。
“学校那边出什么事了?”应慎微问。
宋珥舒:“不清楚,江绮当谜语人……”
等等,这个时间点……宋珥舒恍然,快接近期末时,小说原文是发生了一点小波折。
貌似是安清清和温恬恬关系持续恶化,碰巧班里有个有点重男轻女的老师与女主起了冲突,安清清故意设计加剧了老师和女主的冲突,却意外让男女主携手对付“小反派”而进一步感情升温。
难得江绮主动打电话提醒,宋珥舒担心主神使诈,事态更恶劣,于是很快赶到学校。
江绮胆子极大地在校门口旁的亭子里以背书的姿态偷偷玩手机,听到宋珥舒的招呼才抬起头上前抱住她。
“真快,不担心温恬恬移情别恋喜欢上你吗?”江绮笑吟吟。
宋珥舒拖起江绮:“别废话了,温恬恬现在在哪间办公室?”
江绮一撇嘴,拉着宋珥舒一路来到办公院某间闭门的房间门口,屋里的争执声没能被房门阻挡,才靠近就听见一声尖锐而沉重的呵斥。
“……都高三了心还在外面野!”
温恬恬僵直地站立,老师的面孔在她眼中融化。
老师误会她的沉默,打量间冷笑了一声:“别不服气啊,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认呢?不想着好好学习,就跟着社会上学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小小年纪想着靠点姿色钓凯子……”
温恬恬反驳:“我没有!”
老师一把将桌子上的信件砸了砸,指尖在桌子上敲出聒噪的声音:“那这些是什么?啊?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
“都是女人,别给我在这里装。”老师嗤笑,蔑视地转过眼。
温恬恬苍白着脸,盯着桌子上的信件。
下午第一节课上,温恬恬和同学因为学生会交接的事情迟到被这位老师逮着念叨了十多分钟。
重新讲课没多久,一伙人抱着篮球嘻嘻哈哈回到教室,老师却只不轻不重让下次注意,然后在这伙人甜言蜜语里笑得如沐春风。
待遇差别实在太大,加之温恬恬一直不满老师的区别对待,今天直接落在自己头上,就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几句。
谁知老师紧紧抓住这点不放,还让她站起来把对老师的不满全部说一遍。
温恬恬被闹得面红耳赤,最后是安清清解了围,但从后续老师课堂上似有若无的无视,她敏感地察觉到针对。
放学她吃完饭回教室没多久,突然就被学生会的学妹叫走,温恬恬被带到办公室针对沈墨尘桌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情书展开了批/斗。
可温恬恬除了开学那一次后,生活被学习填充得写日记的时间都没有,遑论情书!
那封与她字迹相近的情书,只会是栽赃陷害,温恬恬一时想不明白有谁这么讨厌她。
好巧不巧今天的值班老师又是这位和她有些不愉快的化学老师。
温恬恬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重申:“这不是我写的。”
她模仿记忆里颇有气势的神态,说:“莫老师,不管是不是我写的,你说的话已经过分到身为老师不该说出来的地步,请给我道歉,不然我会投诉你。”
老师古怪地注视她,仿佛她说了什么笑话,唇角往下拉,新仇旧恨叠加,不由语气很冲:“投诉我?去啊,投诉呗!快点让领导把我换走,要不是校领导求我,我才不想教什么火箭班重点班,你有本事投诉把我换走,看看到了高三阶段被伤害最深的是我还是你。”
老师语气里是有恃无恐的无畏。
她原先在县城里教书就小有名气,在普通学校里带的班级成绩能与市里的学校比一比,市里最好的学校专门派人挖她,才刚到这个学校,校领导就十分信任地把火箭班、重点班交给她,可见她的被重视到何等地步。
一开始的紧张很快消散,老师骨子里陈旧的观念也被带出,自己却全然不知,也不是没有学生投诉过,说她区别对待,但老师依仗自己带出的成绩和一张见人说人话的嘴,用点小心思全糊弄过去了。
何况,她又没有说错,女孩子本身在理科学习上就差一点,她点出来是为了让女学生们加把劲!至于男学生,性子皮是皮了些,很正常,男孩子后劲足,个顶个的聪明,在理科上随便学学都能考高分。
哪个老师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呢?她做错了什么?
“别以为这次周考成绩冲上了一次前十就了不起了,”老师冷冷说,“从前也没见你读书多厉害,这次幸运,有本事高考也这么幸运。”
温恬恬攥紧拳头。
砰。
温恬恬吓了一哆嗦,错愕地回头看着被用力打开的门,安清清骄横的面容在光里显出。
“谢谢莫老师的祝福,我们高考肯定比您幸运,毕竟我们还要在这所学校一直待到高考结束,您可不一定。”安清清俏皮地眨了眨眼,扭头一扬下巴,“你们几个,进来把事情说清楚。”
温恬恬这才注意到安清清身后站了不少人,她一眼看见宋珥舒在其后冲她弯了弯眼睛,温恬恬立刻感到无比的安心。
才安心没一会儿,温恬恬的心脏猛地被戳了个小孔,呼呼地小声漏着气。
看着一个个耸肩低眉走近的熟悉面孔,温恬恬脑子白了白,她张张口:“你们……”
安清清对她做了个口型:“你看人眼光真差。”
温恬恬麻木没能做出反击,只能听着这些往日在学校的好友小声诉说自己是如何模仿她的笔迹,借助开学时的闹剧以及今天她和老师的冲突,企图让她在莫老师这边“受点小罪”。
“对不起。”
说到最后,几人眼神闪躲地小声对温恬恬道歉。
“为什么?”温恬恬不解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只是又一次重复了道歉。
温恬恬神情复杂,脑中信息过载,下意识看向宋珥舒,胡乱对安清清说:“你说不一定待到高考是怎么回事?”
安清清笑眯眯瞥了眼脸色苍白的莫老师,说:“这种私德和师德都不行的老师,你愿意继续跟着她上课?”
温恬恬后知后觉反应安清清的家世,那边的老师比她反应更快,立刻站起身:“我是学校最好的化学老师!校长当年可是重金把我聘过来的!”
安清清摊手:“莫老师,咱们学校的老师哪个不是最好的?是,您或许在教学上有成就,但咱们市可不止一个县城,也不止一个能把学生成绩带上来的老师,而且您那是简单的批评吗?可不止一位学姐因为您单科成绩掉了下去,直接影响了毕业成绩,那些家长的怒气可比我的话语权在校董会那便重多了。”
“是吧,酥酥?”
宋珥舒轻声应了下,看向捣鼓手机的江绮,声音不高不低,刚巧周围的人都能听清:“刚刚的录像和那些投诉信全都发给校董会的助理了?”
莫老师的脸更白:“投诉信……怎么可能?那些投诉信……”
“是的,都被您偷压下来了,”宋珥舒笑了笑,“但是老师,您好像忘了监控的作用?还有,这些东西不早点销毁,全放在自己宿舍里……老师是在学那些犯罪者欣赏自己的杰作吗?”
完了。莫老师一阵头晕眼花。
闹剧上演差不多,宋珥舒估计校董会那便很快会反应派人过来,于是准备回教室。
江绮在一旁唉声叹气:“我就不该跟过来,还要我帮着干活,我才不想当救美的那个,沈墨尘怎么不在?你怎么不帮忙?”
“毕竟是你们班的事情。”
宋珥舒背着手,对莫老师微笑点头,转身离开,在院门遇见沈墨尘。
听他略喘的声音,宋珥舒不由眨眨眼:“王子,你来晚了,公主殿下们已经自己联手解决恶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