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晚上的踏春宴和祭祀活动,所有人都聚集在童氏祭坛和大厨房周围。
悬崖边上,绳桥彼端的藏书石窟里静悄悄的。
石洞机关被久违地打开了。
“童大哥,你到底要带我来看什么啊?”
春花打量着石窟的环境,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当初为了躲避冰封来到这里,匆忙之下还没仔细看看这藏书阁呢。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童博牵着春花的手,把她往排排书架的深处带去。
两人来到了最后一排书架前。
那书架和一般书架很不一样,底下有一个做工精巧、年代久远的檀木箱子。
“啊!我想起来了!”春花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童心说的那个,装着童氏古史的箱子吗?”
她回忆道:“我记得师父说,按规矩,这箱子不可以打开,但是却被童心破坏了。”
“是,就是这个箱子。”童博微笑着俯身抬手,轻轻松松就把那箱子打开了。
“啊?”春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这么……打开了?”
——这箱子甚至连一把锁都没上?!
“隐修没跟你说吗?”童博莞尔,“这箱子一直以来都没有上过锁。”
“啊——?”春花诧异道,“这童氏一族的人也太守规矩了吧?!”
“是吗?”童博挑了挑眉,“也不全是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春花。
“咳咳……”春花明白了童博眼里的戏谑,“的确……也并不全是那么守规矩的人啦。”
她又嘀嘀咕咕道:“要是我的话,知道这条规矩的第一天晚上,这箱子就被打开了……”
“或许……”童博垂眸浅笑道,“定这条规矩的人,就是想让你把箱子打开呢?”
“什么意思?”春花转转眼珠,面上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你……你的意思是……”
她的眼睛悄然无声地变红了。
“这个箱子里,有你的亲人朋友为你留的东西。”
一边说着,童博一边将箱子上面那几摞童氏古史搬了出来。
厚厚的灰尘扬起,惹得两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春花仔细瞧着,那箱子的底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这箱子……有夹层?”
“嗯。”童博颔首道。
他指着箱子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不如用你天蛟剑的剑柄底部,放进去试试?”
春花挥手将天蛟剑从虚空中抽出,握着剑柄,小心地插入其中。
“咔哒”一声轻响。
原本的箱底缓缓下沉,一个新的体积更小的檀木箱子缓缓升了上来。
“哇……”春花目瞪口呆,“搞那么多花活的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在灵镜里,四叔跟我讲了什么悄悄话吗?”
童博笑里沁着几丝狡黠。
“他嘱咐我,等解开冰封之后,带你来取他们给你留的东西。”
“四叔、天骄、龙腾,还有娘,甚至是……尹仲,留给你的东西。”童博倾身附在春花的耳边,低语道,“说是你的嫁妆。”
春花脸上一热,非但没害羞,还趁着童博靠过来的时机,转头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响亮的吻。
“童大哥,你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有点得意啊。”
“嗯。”童博对她的突然袭击早就见怪不怪,甘之如饴了。
又或许,正是预判了春花可能的反应,童博才会干出某些看着像是“主动送上门”的行径。
“四叔同意你嫁给我,他把你托付给我了,我怎么能不得意呢?”
“嘶……”春花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童博的胸膛,“童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近墨者黑。”童博调侃道。
春花眯着眼睛注视了童博一会儿。
童博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眸底隐隐跳动着孩子气的轻快与愉悦。
“什么【近墨者黑】呀!”春花抬手捏了捏童博的脸颊,“你本来就是个表面白花花里头黑漆漆的皮蛋!别想着赖在我头上!”
“哦,原来你知道你是【墨水】啊?”童博反唇相讥道。
“童博!”春花笑骂着瞪了童博一眼,“你最近这张嘴怎么越来越难对付了?”
“果然是日久见人心,真面目露出来了哈?”
她佯装生气地给了他肩膀一拳。
童博握住了她轻轻的拳头,嘴上哄道:“好啦春花,别气别气~”他撇了撇头,“你不想知道他们给你留了什么东西吗?”
“都怪你啦!”春花凶巴巴道,“害得我都忘了正事!”
童博淡笑不语。
里头的箱子自是也没有上锁的。
春花只是摁下了上头的机关,箱子就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不多,也不少。
一串钥匙、几摞带着鲜明童氏特色的书简、几块叠得工整的绢布,还有……
三块石头。
春花拿起那三块石头,拂过那石头划痕的指尖微微颤抖。
上面分别刻写着三个字——
“花”,“蝶”,“仲”。
看得出来,这是三个人各自写的。
其中那块字最丑的石头,一看就知出自小尹凤的手笔。
春花的鼻头蓦地一酸,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冰凉百年的石头面上。
“这三块石头……”春花抽噎着不敢置信道,“它们明明应该已经被丢在五百年前的小溪流里了……”
她抬脸望向童博,泪水汹涌地流淌而下。
“春花……”童博用手擦拭她交错的泪痕。
“没事……童大哥……”春花连忙用衣袖抹干了面上的湿意,“我只是很感动……一定是骄骄,她在我们离开之后,特意下水帮我把这三块石头捞回来的。”
“自打从五百年前回来之后,我就时不时的在后悔,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这三块石头丢了……”
春花瘪着嘴,又笑中带泪道:“石头嘛……保留个千千万万年都不会被损毁的……我就想着那时怎么不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以后好歹……好歹……”
“好歹有个睹物思人的东西,对吗?”童博低声道。
春花点了点头,再次把三块石头捧到了眼前,自言自语道:“骄骄怎么知道的呢……她也太聪明了……”
童博望着兀自感慨的春花,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疼。
那哪里是天骄太聪明了,分明是她太好懂了。
哪怕是大战那日,对着尹仲放狠话,她眼里藏着的都是舍不得。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我看看还有啥~”
春花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毕竟难过总是暂时的,开箱的快乐还没结束呢。
转眼,她稍稍平复心绪,吸着鼻子,语气又不自觉荡漾起来了。
“嫁妆嫁妆~~”她开始往外掏那书简,“让我瞅瞅我是不是要变成超级大富婆了呀~~~”
她还给童博手里塞了一些。
“一起看比较快。”
“嗯?”春花又随机抽出了一块白绢。
——那白绢上画着一张看上去很眼熟的山庄地图。
“这地图……”春花皱眉道,“咋看着……那么眼熟呢……”
童博蹙眉看了看那山庄图形,再将春花塞给他的竹简徐徐展开。
然后,渐渐地,他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春花……”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平静,“你手里那张地图,很可能是御剑山庄的原始图纸……”
“哦……”春花先是下意识点头,接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童博说了什么,“啊——?!”
她立马探头过去看童博手中书简上所刻的内容。
而后——
“啊啊啊啊啊——!!!”
藏书石窟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春花哆哆嗦嗦举着从童博手里接过的竹简,好半天才吐出话来。
“这上面写着……御剑山庄……御剑山庄……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确切来说,是童小蝶和童尹仲共同为童尹凤留下的财产。
五百年前的童氏一族并没有与世隔绝,只是祖宅聚集在山林之中,多数人在繁华市井中或多或少都有财产,甚至是生意。
很早的时候,年轻的童小蝶和童尹仲就买下了御剑山庄的那块地,计划着建造一座山庄。
那山庄的雏形,就在春花手里的这块绢布上。
后来,童尹仲带着童尹凤出走,没有带走任何童氏一族的东西。
那座未完成山庄的地契与房契就留在了童尹季的手中,随着童氏一族隐居水月洞天。
而那处地方,最终有意无意,兜兜转转回到了尹仲手里。
不难想象,尹仲按着图纸的模样完成了当初与童小蝶共同规划的御剑山庄。
从此,尹家人便在这块地方生根发芽。
“童大哥!你之前的猜测完全没错!”春花指着竹简的一处道,“里面写着,血如意、血玉钗和血如意之心真的是一套宝物!只不过它们原本的主人是龙腾和骄骄啊!”
竹简上明明白白地刻写着,血玉是龙腾与童天骄早年共同寻得,后来找到童氏一族通晓异能的雕刻师与玉石匠,制成血如意、血玉钗和血如意之心。
童博一字一句,将龙腾与童天骄给他们留下的信读了出来——
“致龙博贤伉俪如晤:
阔别五百寒暑,故人可否无恙?未知当年共谋之志,今可遂愿否?每每思及此,不由朝思暮想,辗转反侧。
忆前番仓促缔姻,未及备六礼之仪,至今思来犹觉汗颜。幸有四叔尹季巧思,以红血玉为媒,聊表心意。
此物乃天授人间至宝,吾辈偶得,遂命巧匠琢之,以补当日之憾。
愿博兄与凤妹效梁鸿之举案,比翼连枝,永缔鸾盟。亦喻龙童二族如昆弟相依,肝胆永照。
虽此身难再聚首,然明月清风,此心长在。倘异日泉下相逢,当与君等再续前缘,把酒言欢!
故友 龙腾、童天骄顿首再拜。”
童博的信念完了。
藏书石窟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春花只觉脸上又是湿凉一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眼泪啊……总也流不完……
童博的衣袖温柔地拂过她的眼角。
春花破涕为笑,学着童博的模样,也用自己的袖子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不能再哭了。”春花笑道,“我们两个人四只袖子都湿完了,不够擦……”
童博没绷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身边没帕子,再擦……就只能用这些个擦了……”春花随手又从箱子里拿了块绢布,作势要往童博脸上抹去。
童博连忙制止,哭笑不得道:“这箱子里每样东西都很重要,怎么能拿来给我擦眼泪呢……”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我的……”春花的余光瞥了瞥那被她幸运抽中的绢布,在看清那上面画着什么的时候,又不禁怔愣。
那上面画着一个巨大又清晰的尹家家徽。
这回她看清楚了,那家徽图腾上两把极为相似的剑,分别是天蛟与神龙。
好吧。
她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御剑山庄的血如意和血如意之心上都有这个图案,她那死老爹把它当作家徽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猜想尹仲恐怕还会觉得自己想法很妙,正好可以借此把神龙剑相关的人引出来给他杀。
心里呵呵冷笑着,春花的手也没停下。
顺手抄起另一卷竹简,恶狠狠展开。
瞄一眼。
再瞄一眼。
……
嗯?
春花皱起了五官。
再再瞅了瞅。
双眼瞪大。
又瞪大。
她凑近了把上面的字仔仔细细来回看了两三遍。
“春花,怎么了?”童博疑惑道。
春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攥着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