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神阴测测的,身上臭味难闻,说完,他扑过来。
虞棂兮被绑着,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她的眼眶开始冒出泪花,肩膀的衣服被他撕烂,她瞪着腿,双手被绑着,怎么抓也只能抓到空气。
该死,该死,该死的,大不了,她跟他拼了。
啊啊啊啊啊。
“请问,在下是否来的不巧?”
这声音从夜色里飘来,声线微哑,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却生生让大汉停止了动作,他往门口看去。
虞棂兮被大汉的身影遮住,趁他望向门口的功夫,她大声喊叫:“救命,公子救我!”
这时候,这鬼天气,这鬼地方,居然还能来人。
虞棂兮都快感动的哭了。
大汉瞥了一眼门口,又低头,看向虞棂兮,只见他阴测测地笑了下:“你确定,他能救得了你?”
这话什么意思?
大汉让开了些。
虞棂兮顺着他的肩头,望向破庙门口。
那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他的身后,是浓重的夜色和倾盆的大雨,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衣,乌黑的发挽起,最关键的是,他的双眼,覆着一条白布,他的手里,还有一根黑色的盲杖。
那是位看不见的公子。
看上去,还有点孱弱,有点手无缚鸡之力。
虞棂兮再看向大汉,这个大汉身高八尺有余,臂膀粗壮,孔武有力。
这样一对比......怪不得,这大汉那样说。
她已经够倒霉了,这位公子,看上去似乎已经够惨了,不能让他把命折在这里。
反正这个大汉还要对她劫色,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伤害她。
于是,她立刻大声朝他喊:“公子,你快走,这破庙待不得,在你面前,有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他不仅劫财劫色,他还有两个同伙,你快走吧,别回来了!”
大汉就这样站着,等她喊完。
令她意外的是,那位公子听完,并没有掉头离开。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大汉观望着,似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没听到吗,这边在劫财劫色,识相的,还不赶紧离开。”
虞棂兮却有些担忧,这位公子,不会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不好吧?
她刚才喊得,还不够响吗?
他怎么跟没听到似得。
“天下大雨,在下是来避雨的,你做你的事,我避我的雨,两不相干。”
那位公子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就杵着盲杖,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来。
这人,脑子有问题?
虞棂兮在心里想。
这人,有点不简单。
大汉在心里默默思量。
公子都这样说了,两不相干,可实际情况是,如何能不相干。
大汉眼睁睁看他走近,坐到火堆旁,而后就这样,静静待着。
虞棂兮还被绑在柱子上,肩膀的衣服已被撕烂,露出成片的红疹,看上去有些可怖,不过,再望向虞棂兮那张脸,又是白皙光洁,娇美动人,看上去就令人赏心悦目。
等了许久,也不见那公子有反应,他似乎真的就是来避雨的。
大汉心中的欲望又被勾起,他靠近虞棂兮,刚想吻上她的脸。
虞棂兮迅速往后避开,她双手挣扎起来,大声尖叫。
“你们,有些吵,可否安静一些?”
这声音还是如刚才一般,声线微哑,语速不紧不慢。
只是,方才对虞棂兮来说还是天籁,这下子,她就有些火大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还是人吗?
她都要被这大汉玷污了,他不仅不帮忙,还在那说风凉话,还嫌他们吵。
她眼含泪花,气冲冲道:“你还有没有良心,不仅不帮忙就算了,还嫌我吵,活该你看不见!”
那大汉冷不丁被打扰,也有些不耐,他转身,视线锁向坐在火堆旁的公子,眼中涌现杀意。
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不如快刀斩乱麻,杀了这个......
不对,这人,有些不对劲。
“你刚刚从外面来?”大汉警惕地。
这问的是什么话,他不是从外面来,还是从哪里来,从地底下吗?
虞棂兮忍不住腹诽。
“正是。”那公子不紧不慢。
“外面下那么大雨,你若是独自一人,既无马车,又无蓑衣,身上怎会一处也没湿?”大汉说完,亮出匕首。
是吗?
他身上一处也没湿?
虞棂兮方才看的不仔细,不过,刚才那种情况,她只顾得上扫视一眼,哪来的及细细去看。
“阁下想对我动手?”那公子坐在原地,语气平静。
“你看得见,你不是瞎子?”大汉更加警惕地盯着他。
“我看不见,但我的耳朵很好。”公子微微侧头。
“是吗?”大汉的视线紧紧地锁在他身上,匕首高高举起。
“在下有点洁癖,你若靠近我身边三尺,我会很不高兴。”那公子提醒道。
“哼,你打扰我的好事,我也很不高兴。”大汉脚步更轻,他举着匕首,缓缓逼近。
虞棂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下子,她也感觉到,这位公子,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就是真的有点东西。
倘若天下大雨,他无马车出行,又不戴蓑衣,却偏偏浑身干净清爽,不沾一点雨水,那他,有可能.....
“我若不高兴,就会砍了你的手。”那公子蒙着白布,摸着盲杖,坐于火堆边,火光映着他的脸,从虞棂兮的角度望去,他看上去确实虚弱又无害。
可他言语之间,又是如此不客气。
虞棂兮紧紧盯着大汉,只见大汉已察觉到那位公子的听力确实极佳,他索性闭上嘴巴,不再和那位公子多言。
多说话,就多透露他的方位。
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那蒙着白布的公子。
刚到那公子周身三尺的地方,只见一阵白光闪过。
下一秒,他的手腕处一阵剧痛,一股热血飚出来,溅到他的脸上。
他定睛一看:“啊——”
他的手,他的手被什么东西砍断了。
只剩下一截血淋淋的手腕。
下一刻,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捂着手腕,直直地退后几步:“你,你——”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何他身上没有一点雨水了。
因为雨水,都被他的内力蒸发了。
这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识相的,还不赶紧离开。”那公子依然是这样,不紧不慢。
这句话是方才他对他说的,眼下,他却是轻而易举地还给了他。
这种嘲讽,这种屈辱......
大汉捂着手腕,目光之中,满含怨恨,可他也清楚,论实力,对方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低下头,遮住自己怨毒的眼神,捂着手腕匆匆离开,经过虞棂兮身边时,他不甘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虞棂兮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视线投向那堆火光。
直到那大汉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她才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又望向那位蒙着白布的公子。
这人......
又是一阵白光,从他的指尖一划而过,飞快地掠到她眼前,她尖叫一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睁开。
她没事,哦,不对,绑她的绳子被什么利器给割断了。
她自由了。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蒙着白布的公子。
这人,好像是个好人。
至少,他救了她。
她往前几步,真心地出声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公子端坐在火堆边,肤色透着抹病态的苍白,却并不显得阴郁,他的声音暗哑:“举手之劳。”
也就是不用她道谢的意思。
她再联想到方才,她说的那句“你还有没有良心,不仅不帮忙就算了,还嫌我吵,活该你看不见”,心中不禁暗自后悔,她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于是,她又道歉:“方才,那句,是我无心之失,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公子神色平静,手摸着盲杖:“无妨。”
看上去,也不像在意的样子。
两人一时无话。
虞棂兮瞥了眼自己肩膀处破碎的衣裳,有些头疼。
此次出行,她为了避免麻烦,就没有带换洗衣裳,眼下衣裳破碎,也幸好,这位公子眼睛看不见,不然孤男寡女,在这破庙,她总感觉有些不适。
她走到破庙门口,望了望外头的天色。
外面依然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没有马,凭她的脚程,预计很久才能到下一个地方。
何况,她不能就这样上路。
想了想,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
不过,那位公子看起来,并不好说话。
她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在这干等着,等到那位公子走了,恐怕下一个来的,不是那两个大汉,就是远桥别院的人了。
还是,她多心了,其实远桥别院的人,根本就没有来找她。
思来想去,她还是厚着脸皮走回火堆旁,只是刚走到那公子周身三尺外,那公子忽然出声:“请勿靠近在下周身三尺内,否则,在下的剑,必见血光。”
虞棂兮:“......”
不过,他的剑?
他哪来的剑?
她怎么没看到?
说起来,方才也是,她明明看到有白光闪过,怎么没有看到兵器?
她摇了摇脑袋,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坐着,和他保持了距离:“敢问,公子名讳?”
那公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谢,名寒枝。”
似是怕她弄错名字的含义,他又道:“寒枝向月空馀影,陨叶知时不待风的寒枝。”
虞棂兮点点头:“我叫,小虞......谢公子,不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请说。”
“我的衣衫被方才那人撕破,如今,不太体面,不知明日,你能否帮我买件衣衫来,若是可以的话,最好,再帮我买一匹马,你放心,买衣衫和买马的钱,我都会给你。”
幸好,出门在外,她留了个心眼。
她把一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放在了衣袖里。
真正重要的令牌,还有大金额的银票,她都贴身妥善保存,放在了胸口。
谢寒枝听完,提醒道:“不是明日。”
虞棂兮反应过来,她望向破庙外灰蒙蒙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谢寒枝说完,站起身。
原来,已经卯时一刻了。
不对。
他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怎会知晓时辰?
还是这么精确的时辰。
虞棂兮打量着他。
只见谢寒枝杵着盲杖,蒙着白布,还是那样孱弱无害的样子:“在这等我。”
虞棂兮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出声:“我在这等你,早去早回。”
虽然知道对一个盲人来说,早去早回这四个字不太好,可是,放她一个人在这破庙,她还是有些害怕。
怕那个大汉去而复返,又怕那两个大汉回来,还怕再遇到什么不好的人。
虞棂兮跟在谢寒枝身后,三尺外的地方,看着他一步一步,步入雨中。
而后,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雨水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凭空消失了。
他独自行走在雨中,没有撑伞,甚至走的有些慢。
如此滂沱大雨,竟没有一滴淋湿他的发丝。
虞棂兮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走远。
内心久久震撼。
这世间竟有如此强悍的内功。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谢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