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会就要举办休业式，收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我眨一下眼睛。

真稀奇……这次我居然是年级第二。

不过睡不着的时候我都会起床再读一会书，这么一想似乎也不太意外。

幸村瞥来一眼，语气带着些许笑意：“不知道是比吕士还是莲二被你超过去了。”

“嗯，希望不会被他们下战书。”我也看一眼幸村的成绩单，“你的成绩也没有下滑很多。”

始终有半年多没来上学，出院后还要专心训练，还能考到第十二名已经很让人惊喜。

“要是考得太差也对不起你和坂下老师整理的重点。”幸村收起成绩单，“下次就该回到年级前十了，要下点功夫。”

幸村一直都对自己要求很高，我点了点头。班上的同学走来走去聊天，他整理着书包问：“说起来，你父母有喜欢的东西吗？”

幸村和他父母来我家拜访的具体日期已经商量好了，我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倒是妈妈，她知道幸村就是之前在水族馆照片上那个蓝发的男生之后，捧着脸庞有些心花怒放的样子。

我想得有些入神，幸村也没有叫我，只是看着我等我自己回神。他含笑的目光让我不禁感到少许难为情，我偏过脸回道：“伴手礼不用特意挑选贵的……茶叶或者蛋糕之类的就好。”

“知道了。到时候我想给玛珑带礼物，可以吗？”

“你要给玛珑带礼物？”我有些意外，不由得浅笑起来，“当然可以……玛珑会很开心的。”

“这次可以和它玩得久一点了。”幸村笑一下，“我顺便把之前借的光碟带给你。”

“好。”

“美羽。”原本在和别人聊天的萤走近问我，“暑假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去玩？我收回注意力抬起头，“要去哪里？”

“海边。”萤说，“美术部准备去沙滩写生，顺便烧烤，就算不是部员也已经有不少人准备一起去了，幸村君也是，要是你们那天不用比赛的话看看要不要也一起来？”

“海边？”幸村侧看我一眼，问道，“几号去？”

“8号。”

全国大赛在17号开幕。

“你想去吗？”幸村问我。

虽然说不准要不要训练……不过，有段时间没和萤她们一起出门玩。我犹豫少许，稍稍点头。

“那就去吧。”他说，“反正还没决定暑假要去哪里特训，去沙滩训练累了也可以放松一下。”幸村抬眼，“介意我带部员一起去吗？”

“当然不介意，不如说喊越多人来越好。”萤矜持微笑，泛着红晕的笑意略是可疑，“顺便，我能不能确认一件事？”

“什么？”

“要是你们部员过来，应该会穿泳装的，对吧？”

“……”幸村微笑，“我想他们应该还不至于穿西装下海。”

我忍俊不禁垂头掩饰笑意。

美术部是去写生的，萤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看来那天他们会画很多人体素描。

“完美。”萤合十，“感谢你们，那就约好8号那天了，集合时间和地点之后群里再商量。”

“知道了。”

要去海边玩一天啊……

最后一次去沙滩玩已经是小学的事情了，这么想起来，我似乎没有合适的泳衣。

唯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起去挑呀，正好我也要买新泳衣，挑完泳衣我们还可以逛逛商场和咖啡店。”

我浅笑应道：“嗯……好。”

暑假的安排又多了两样，有点变充实起来了。

我翻看日程簿，将出门的行程记录下来。唯小心翼翼张望了一下四周，悄声喊我：“那个啊，美羽。”

唯像是要说悄悄话，我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什么？”

“我刚刚好像不小心听见了，咳，幸村君在问你的爸爸妈妈喜欢什么。”

我脸颊一烫。唯轻吸一口气，眼神掩不住的好奇，上半身凑得更近，“他还说这次又可以和你的小狗玩，是之前已经见过了的意思对吧。你和幸村君关系很亲近的样子，你们两个该不会……”

她偷偷用食指有点暧昧地对碰两下。

这么直白地被人点明还是第一次。我局促地解释道：“不……现在没有，幸村来我家拜访只是长辈的交流。”

唯眼睛泛起八卦的笑意：“‘现在’没有？也就是之后会有了？”

之后会有吗？还不确定……但是，没有吗？似乎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教室里有太多同学，男生们打闹的动静让我回神，我在赧然的情绪中找回理智，向唯摇头轻声说：“或者下次出门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好吗？”

唯像是意会到了，做了一个嘴巴拉链的手势，俏皮地眨眼睛向我示意没问题：“明白，绝对绝对要和我说哟，我嘴风很严的。”

我抿了抿唇浅笑，感觉有些奇妙。

原来有女生朋友可以分享这方面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开心。

*

这次考到第一名的人是柳生。

柳是第三，比我低两分，他填反了两道题的答案顺序，在物理试卷的基础题失了分，这么大意的失误，有点罕见，不过他三两句就轻松带过了，我们也没有太在意。

柳和真田结束对打练习后，柳去了洗脸，真田看着他的背影皱眉。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一眼柳，问道：“柳怎么了吗？”

“他的心不在比赛上。”真田语气不悦。

“……你的意思是，他分心了？”

虽然练习赛时长比平时短2分钟，但是这是正常浮动，柳的动作也看不出端倪。不过，真田是他场上的对手，真田会这么说，自然也有他的理由。

……难道是成绩的原因吗？看来训练结束之后我去问问柳比较好。

幸村和切原君的第三盘练习赛也打完了。切原君额头都是汗，手臂也有些颤抖，比他平时连续打八场比赛体力消耗还大的样子。

切原君不侧重防守反击的战略，将他培养得全面一点没有坏处。

“要给你五分钟休息吗？”幸村握着球拍问。

“不用！”切原君立即回答，撩起衣角潦草地擦汗，跃跃欲试准备开始下一盘比赛，“再来一百局我都可以，放马过来吧部长！”

“是么，我很欣赏你的干劲。”幸村手上没有分亳留情，发出凌厉的一球，“那就继续吧。”

一年级部员提心吊胆匆匆捡走掉落在他们场地附近的二十多个网球。

下周关东决赛的对手会是青学。即使收到消息说手冢目前去了九州医治左手，不过打赢了冰帝的青学始终还是不可轻觑的对手。既然要赢的话，最好还是赢得漂亮精彩一点。

青学的上场顺序也是一个问题。除了菊丸和大石这对组合，他们的双打二一直像随机抽奖一样没有定律。除了越前，还是不清楚他们其余两个单打会安排哪些选手。

训练结束了，大家各自休息调整状态。我在球场边缘找到柳，他正敛眸注视手上的笔记本。

柳的氛围感似乎和平时有微妙的区别，有很轻微的游离感，我忽然能理解到一点真田为什么说他分心了。

我上前，说道：“柳……我想和你聊聊。”

“可以。想说什么？”

“期末的成绩会影响到你比赛吗？”

“不会，我并没有对年级第一第二有那么大的执念，知识都留存在我的大脑里。”柳合上笔记本，稍抬头，只一会就想清了事情缘由，“看来我让你们多虑了。”

“没什么……你没有介意比什么都好。”柳手上的笔记本我似乎没有见过。我问道：“周日和青学的决赛，出赛顺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目前正式校队有八个人，比赛上场七个人，有一个人需要做替补。

如果是平时的柳，即使资料再少，五秒内他也会给出一个相对清晰的回答。

不过，此时的他却有些沉顿。

这种沉默像是带着一丝举棋不定。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听你说。”我说道。

柳侧眸看了一眼我，眺目望向幸村和真田的方向，过了片刻，他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在白鸟你的眼里，我们立海现在所追求的是什么？”

大家所追求的。

明明是带着意义的问题，我却没有怎么思考。

“……‘胜利’，那应该是你们的答案。”我答道，“在我看来，更像是‘理想’和‘抱负’。”

虽然目标都是冠军。

柳便问：“有什么区别？”

“有……更加有人情味一些吧。”我温声道，“毕竟我们大家都是人，如果形容我们只追求单一的胜利，那未免对我们在成长途中收获过的乐趣和情感太冷漠了点。”

“这是问题的答案不止有一个的意思？”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在主观问题上，它的答案从来都不像数学计算题只有一个准确的结果。”

这个话题走向……柳是有什么心事吗？

柳垂头凝望手上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封面上没有字的笔记本。

良久，他像是释怀，肩膀忽而变得没那么紧绷。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跟精市还有弦一郎说。”他道。

看到他的表情，我点头应好。

我们去了部室。

桌面放着麦茶。柳在理清心绪，我们没有催促他，只是像平时放学聊天那样放松相处。

半晌，他沉静开口。

“我和贞治，曾经是一对双打搭档。”

我和幸村还有真田抬起眼帘。

*

柳和青学三年级校队的乾贞治，曾经是在青少年双打网球赛事里拿过很多奖项的默契搭档。

同样都是运用数据网球的选手，两人却从来都没有较量过。

直至小学五年级，察觉到乾说不定更适合打单打的柳要搬家，柳在搬家前一天向乾提出决胜负的请求。

然而，当年那场较量中途被人阻止，没有打到最后，因为柳的搬家，之后也不了了之，直至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比赛仍然没有得出结果。

“你想在决赛为那场胜负做个了断吗？”幸村精市环着手臂，眸光认真问他。

如果是的话，他们可以成全他这个愿望。

“不。”柳说，“我想放弃出场决赛的机会。”

放弃？

“你想自愿做替补？”我一瞬感到怔然。

“没错。”

“理由是？”真田目光紧迫探究紧锁他，“你不是为了这场比赛准备了四年？”

“因为这是我们的关东决赛。”柳对我们剖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反复分析，计算，然后得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和贞治的比赛中做到完全不动摇。贞治和我是同一类人，他手上也百分百掌握了我的所有数据，他会在决赛主动选择对上我，我们的胜率是一个未知数。我会排除影响我们获胜的因素，所以我主动放弃参加决赛——这就是我的答案。”

在过往以及现在之间，他选择现在。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幸村确认。

“没错。那场比赛的延续可以是在任何时候，不一定要在接下来的决赛。”

真田眼神严厉，“决定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我不会后悔，将我的位置留给赤也吧。”柳道。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抉择。

部室陷入静谧。

“我知道了。”

在真田还在凝眉的时候，幸村应下：“既然你没有自信能在比赛保持必须要赢的觉悟，那决赛你就做替补吧。”

他是部长，以比赛胜算为先。

柳颌首：“没有怨言。”

真田独自沉思，少顷将杯里的麦茶都喝尽表示同意。

我碰了碰笔帽。

这不是逃避落败的退让，是柳对立海关东十六连霸的诚意。

这么一来，决赛的人选就定下来了。

……虽说如此，当年两个小孩子还没有分出的胜负还是很让人在意。

我问道：“柳，你还有乾的联络方式吗？”

“有，不过这四年间，我们没有联络过。”

就算之前和青学碰面，他和乾也没有接触彼此。

我看一眼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