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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移窗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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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渐寒,叶之珩忧心卢知照身体,总是天不亮就来为她诊脉,从饮食到住行唠叨个不停。

卢知照表面嫌弃,实则很受用。

“说来也奇怪,你偷偷来配殿这么多回,坤宁宫内竟没一人察觉。”

叶之珩把着她的手腕,倏然眉头一皱。

大夫皱眉头,卢知照免不得一阵心忧:“我的身子不会真有什么事罢?我就说怎么今年还没到深秋,这胸口就痛得不行。”

叶之珩收起脉枕,乐道:“难得有让你害怕的事。病症倒没有加重,只是你操劳的性子要改。”

叶之珩医术精湛,只是总想让她多留意身体,平日替她看诊时总爱将病症往重处说,今日却道她的身子并无大碍。

卢知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又见外面天色渐亮。

她正了正身子:“你别打岔,说正事呢!秀漪姑姑平日起身早,来我这配殿的次数也多,你如今是贵妃的人,被瞧见不好。”

叶之珩已经开始收纳诊脉用的一应物件,瞧她一眼:“我能不知?”

“还有……”卢知照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时情急,牵拉住他的袖口,“你服侍陛下许久,陛下的身子你最清楚不过。若是不撑,你要早做打算,依着如今的情势,二皇子极有可能继位,到时贵妃和四皇子不好过,你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

叶之珩轻摇摇头:“我就算再不济,如今也是太医院首席,性命也并非旁人一句话就能轻易索去的。”

他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倒是你……你要走怎样的路,也到该想清楚的时候了。”

卢知照最怕看到他的愁态,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前路的忧虑,她向来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温情场面,只觉着浑身不自在。

她放开他的袖口,起身送他:“那……你自己要看着办。我可不用你操心,自会管好自己,你没觉着我越来越识时务了吗?离会试还有五个多月,我就算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会有一刻懈怠。”

叶之珩听罢,呵呵一笑:“识时务?”

卢知照看见他眸子里盈满了柔光,笑意牵拉起的皱纹叠在眼尾。

叶之珩又问:“上次来时,你不是说已经觉着自己长进不少?”

卢知照苦笑:“那是与自己比,会试可是与天下学子比,再者,我必须要拿榜首,只有榜首才有资格入这朝局搅弄风云。”

叶之珩没再说什么,静悄悄走远,卢知照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其实她今日突然问起皇帝身体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去御书房听教次数甚多,这一年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身体每况愈下。

甚而今日晨起,她与张霁一道去御书房,皇帝掌心无力时将滚烫的汤药泼了张霁满身。

张霁露在广袖外的手背立时便泛起一片炙红,却面不改色,屈膝擦拭地面上的余渍,该跪下来擦地面的冯其圣倒像受了指示一般站在一旁静观。

出了御书房,卢知照冷面瞧着他湿了一大片的衣袖,再忍不过:“张大人好脾气,冯公公还在一旁守着呢,替陛下端茶送药这样的事却要您亲力亲为。”

张霁瞥一眼她的神色,刻意将被灼伤的那只手缩回了广袖内,垂下头,低声道:“习惯了。”

可怜得像是被欺压到无力还击……

他这副卑微模样将卢知照搅得一头雾水,什么叫习惯了?他好歹也是内阁首辅,有什么必要在皇帝面前如此卑躬屈膝?

卢知照沉思时,张霁不动声色地与她换了站位,挡住了西北风的几分凌冽。

思及张霁的“上位史”,卢知照有了几分猜度,却还是不解:“您能够位至首辅或许是因着对陛下的攀援。”

她紧盯着他,压低了声音:“您在朝内羽翼渐丰,如今的地位更可比之严陈,却还是这副模样,何苦呢?”

卢知照疑虑、忧色堆了满脸,张霁这边却是云淡风轻,望向她的眼神里添了半分促狭半分真意:“我要君臣同心,要圣意里没有半分猜疑。”

仿若被滚水烫掉半层皮的不是他。

好一个君臣同心,好一个没有猜疑。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罢!

卢知照觉得荒唐,可转头看着他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半侧脸,头一次没有生出反驳他的气性。

她自袖中掏出一个两寸高的青瓷罐,递给张霁:“里面是三黄膏,治烫伤有奇效。我也是猪油蒙了心,竟出言插手你的事,你能全须全尾地坐上如今的位子,其中手段摊开来怕是会叫我看花眼。”

卢知照并不看他,话里没什么情绪:“我今日也是多此一问。”

张霁愣神地接过药膏,这瓷罐许是她贴身放着的,罐身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丝丝缕缕沁入他冰冷的掌心。

他在寒风里紧攥着瓷罐,想要将她的温度留得久一些,好像那是什么难得的宝物一般。

他没有告诉卢知照,只消一个时辰,他就可以在府内看见被皇帝遣来的太医院首席。

皇帝一贯如此,要立皇威,却也离不开他的衷心,于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只是皇帝给的甜枣,哪有他手上握着的甜。

张霁鬼使神差般,开口说:“你的话,不多余。”

说完又不自然地接上半句:“万一……张某有天也被猪油蒙心呢?到时还有赖卢大人指教。”

一番自谦之辞,倒被他说得诚意满满。她余光一瞥,又督见他看着她笑,当下十分不适,正巧有事寻李玉章,便在下一个转角处拐进了通往翰林院的夹道。

刚想松一口气,却见张霁一齐跟了上来,讪笑道:“张大人也是去翰林院?”

张霁不紧不慢,恰恰跟在她身后,他高出她大半个头,卢知照隐隐觉着头顶有道冷得射寒光的视线。

她听见他反问:“不然呢?莫非这夹道能通坤宁宫?”

明明是在答她的话,却让她觉着他在质问她。

若是与张霁一道,在路上碰上李玉章,她也不好多问什么,纵使没被张霁撞上她找李玉章,她又能问李玉章什么呢?

问他对安明是否真心?还是问这份心意里掺了几分男女情谊,几分……熏心的权欲?

卢知照没留意身后还跟着张霁,脚下倏而一停,转身撞上了他的胸膛,撞得她眼睛泛红,鼻子上的软骨生疼。

张霁若有所思,站在原处,还未开口便被她打断:“我一时记起,今日还有其他事没办,张大人自便。”

卢知照刚从夹道处出来,便见冯其圣领着一人往东北方向去,她隐约瞧出那人是顾谌。

若真是如此,杨文琼可救。

盛历皇帝看似垂拱而治,可并非对朝事一概不闻,林玄安弹劾一事他之所以没先表态,一是不能彻底拂了严靖的面子,二是想要借此事试试杨文琼的真心,看看这个曾经的封疆大吏有没有因着恩师曾璜之死与自己彻底离心。

杨文琼被南边的战事拖住手脚,却将自己的心腹送往京都禀明内情,足见拳拳之心,再者,顾谌的巧舌如簧、深谋远虑,她也是领教过的。

怎么想,杨文琼都不会因着这样一纸无实证的弹劾奏章惹上祸事。

卢知照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回到配殿继续温书,一直坐到了黄昏时分,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出去觅食。

说来也奇怪,风茗今日也没给她送膳食,甚至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她的人。

卢知照刚走出配殿的门,便见风茗拿着食盒冲她而来。

两人就在外面的石桌上用膳,伴着天边的霞光也算一桩美事。

卢知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噎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你今日去哪儿了?怎么午膳竟也不回来吃?”

风茗一拍脑袋:“哎呀!姐姐你不会从正午到现在都没有用膳罢?近日二皇子筹备送行宴,将坤宁宫的宫人都抽调得差不多了,我和一众姐姐从早忙到晚,竟忘了给你送饭。”

卢知照摇摇头,心虚道:“怎会!我又不傻,饿了自会找吃食。”

风茗自幼心大,没瞧出来她的谎话,接着说:“不过也奇怪,这回竟不是秀漪姑姑领着我们前去的,换成了逢淇姐姐。”

风茗这么一说,卢知照更觉奇怪,她虽一直为着会试做准备,可往常有什么差事,皇后和秀漪为着服众,也从不会让她落闲。

这次的差事她却一点儿也未曾听秀漪提及,一时困惑。

“送行宴是在后日?”

“是呀,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二皇子说,挣个好兆头。”

卢知照若有所思,问:“如此说来,这个日子是二皇子一人所定?送行宴的筹备可有经手羌人?”

“未曾,听逢淇姐姐说,宴会诸事全由二殿下负责,这是陛下在考察他呢。”

“是么,她还说了什么?”

风茗眼睛一亮,激动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她还说了其他的?”

卢知照眸光暗了,一笑:“猜的。”

“逢淇姐姐还说,她觉着二殿下宫里的那个兰信姐姐很呆,她们当年是一道进宫的,只是兰信姐姐气运好,分到了二殿下的乾元宫。乾元宫的宫人们都清楚在一众宫女中,二殿下独独对兰信姐姐青眼有加。”

风茗声音小了一度:“所以逢淇姐姐觉着,若是兰信姐姐能亲近二殿下一点,说不准就能为她的日后挣个妃位,二殿下的生母就是如此。”

“哦?”卢知照面不改色,“那你觉得兰信蠢笨吗?”

风茗摇摇头:“许是兰信姐姐不愿呢?在这宫里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削尖脑袋当主子的。姐姐是这样的,兰信姐姐许是同姐姐一样。”

卢知照一愣:“和……我一样?”

凤茗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目光闪烁,她心虚时惯常如此。

卢知照很快明白过来,无奈一哂:“你难道也和那帮嘴碎的宫人一样,觉得那油尽……”

“油尽灯枯”一词又被她噎了下去。

“陛下看重我不过是因为娘娘看重我。”卢知照顿了顿,“也只能是这个原因。”

她见风茗头点得像拨浪鼓似的,又接着说:“这皇宫里的事不如表面瞧上去那么简单,兰信和二皇子的事也不例外。后宫佳丽三千,陛下所出却只来自两位娘娘,皇后娘娘没有孩子是因为多年前的小产,贵妃娘娘能有所出多是因为陛下宠爱,这第二位便是二皇子和安明的生母,不过这位娘娘一生下孩子便受了冷遇,可见陛下从心里就不认可她的身份。若是二皇子与兰信早早私定,你觉着陛下会如何看待他?会安心将储位交与他么?更何况二皇子早就对生母不闻不问了,他在这种事上绝不糊涂,兰信此时与他保持距离才是上上之选。”

卢知照想起在明镜堂时与兰信的相交,笃信道:“抛开陛下和二皇子的态度……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假定,她不是那种削尖脑袋当主子的人。”

风茗乐呵呵道:“一定是这样!其实当宫女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如今就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最重要的是吃饭睡觉都能和姐姐你说话,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

卢知照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心安下来,风茗虽然心思单纯,但好在知足常乐,更何况,有自己在,她可以一直纯良,不必理会皇宫里的诡谲人心。

有些事,可以不必学,不必懂,那样说不准会更幸运,更幸福。

她也跟着风茗笑:“对,当下的日子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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