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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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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等到夜班轮换,警局就进入了最忙碌的时间段。

没人喜欢夜班。排到夜班的警察们做着昼夜颠倒的高强度工作,每一个都目光炯炯,皮肤苍白,沉默寡言。警局的灯光越明亮,越是衬托得外面的世界漆黑可怖。人们在建筑物里匆匆走过,倒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便在夜空中虚幻地浮动,显得鬼气森森,阴冷又飘渺。

警局大楼三层电梯旁边有一台巨大的自动贩卖机,而贩卖机旁边又有一张长椅。佩斯利斜坐在椅子上,身边还整齐放着一叠从大厅报刊架上搜罗到的纸质材料。

走廊上的警察来来往往,佩斯利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和身边的自动贩卖机融为一体,成为了某种不需要额外关注的无生命配件。她专心致志地看完了昨天的市政报纸、《哥谭市旅游手册》、《职场文明规范条例》和戒毒所宣传海报。在此期间已经有十几个个犯罪嫌疑人被扭送进电梯,哥谭警察的工作量可见一斑。最后她实在是无所事事,翻开了最底下那本无数次被咖啡浸透又自然风干的《老人与海》——每一张书页都又薄又脆,仿佛木乃伊的褐色皮肤。只有无聊到失去生活意义的人才会想起翻开这种书。

在她努力分辨纸上那些被咖啡晕开的字迹时,一个中气不太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连恩警官?”

佩斯利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戴着眼镜,长得瘦瘦小小。他大概是个接线员,或者普通的办公室文员,就是那种永远不会在夜班时间踏足室外黑暗世界的家伙,和出外勤的警官们格格不入。因为随便一个抢劫犯都能把他整个塞进自动贩卖机的出货口。佩斯利用平和的沉默回应对方。

“你的搭档格雷森在三号线等你。”

佩斯利又低下头:“告诉他我睡着了,明天早上再聊。”

接线员迟疑地看着她:“这恐怕……”

“别担心,他不会为难你的。”佩斯利小心地分开两张粘在一起的书页,梦游般心不在焉,“顺便告诉他,鉴于所有交接文件上都只签了我的名字,我会拿走属于他的那份加班费。”

辅警没敢再说话,又快步离开了。佩斯利继续埋头对付《老人与海》。她怀抱着十足的耐心,一页一页抚平褶皱的纸页,把崎岖的书脊慢慢掰直,仿佛正在进行一项万分重要的考古项目。她意外地在第四十六和四十七页中间发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牢固地卡在书脊中间。把它抠出来的困难程度堪比从三千年前的陶土罐里抠出一块玻璃碎片。

但它还是被抠出来了。这是一张被折成指甲盖大小的纸片,展开后是泛黄的法院传票。佩斯利捏着传票一角举到眼前,透过天花板上白炽灯的光芒观察上面的蝇头小字。

这张纸上没有咖啡的味道。

隔着一张纸,影影绰绰的人形逐渐浮现出来。那个有些胆怯的接线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向他传达了你的话——包括加班费。”

佩斯利从传票后面露出半只眼睛。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谢谢。”

“格雷森警官说,他很抱歉。”接线员艰难地抬高声音,“他还让我说——接下来是他的原话——‘佩斯利,事发突然,但是我手头上有非常重要的事。你可以拿走我这个月所有加班费,但是别离开警局,我马上来找你。’”

没有信息含量的话对佩斯利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她点点头,又敷衍地说了一遍:“谢谢。”

“一整个月……”接线员笑得仿佛是自己白赚了一笔,“那一定是不少钱吧?起码有五十个小时了。”

“布鲁德海文的警察基本上不加班。”佩斯利转动手腕,观察传票背面,“大概只有六七个小时吧。”

“……这么清闲吗?”

“我们比较喜欢发展副业。”佩斯利放下手臂,按照原来的折痕把传票叠好,抬头瞥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接线员仿佛接收到什么信号,迅速坐到佩斯利身边,热切地开口:“我是托尔森。”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托尔森压低声音:“你今天送过来的那个杀人犯,有很多人在追杀他?”

佩斯利把传票放进口袋,重新开始翻书:“不是我的人,不是我的案子,我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你抓到了他,对吧?而且把他完完整整地送了过来。这真的很了不起……”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是对那个嫌犯感兴趣,我只是——”

佩斯利几乎要把脑袋埋进书里:“你对谁感兴趣,和我没有关系,詹森警官。去找点别的事干吧。”

“……我叫托尔森。”

“随便。”佩斯利似乎彻底沉浸在钓鱼故事中,根本不愿意抬头看他,“你想知道什么秘密,就去和自己的同事套近乎。我不想因为说错话导致你的领导向我的领导打小报告。他们会把我踹到地下室,让我在档案架中间度过余生的,明白吗?”

托尔森的脸一下子变得红白交加:“我就是在地下室分类档案的人。”

“你也得罪上级了?”

“呃、不是……我只能干那种活。”

佩斯利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倦怠的眼睛里闪过思虑的颜色。她盯着詹森或者托马森那张天真幼稚的脸,忽然坐直身子,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放下手里的书。

“你问这些,是想干什么?”

“我……”

“在你思考理由之前,我要先提醒一下。”佩斯利伸展四肢,手臂轻轻搭在椅背上,“撒谎的人总是会变得很蠢。我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

“……这个案子很复杂。”托尔森佝偻着身体,整个人似乎都被佩斯利罩住,“我只是觉得……或许,这里面有一点值得运作的东西——我是说作为警察的运作。死了很多人,还有……说不定我也能提供一点线索呢。”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恳求,“我不想呆在地下室了。”

“……”

“没人想在地下室干活。”他又加了一句,“你知道的,对吧?”

佩斯利盯着他看了半天,脸上缓缓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她放下那本干巴巴的小说,笑着问道:“你为谁工作?”

“什么?”

“我说,你是替谁工作的?”佩斯利将手肘抵在托尔森肩膀上,仿佛身边坐着的是自己最亲切的朋友。此时电梯门打开,三个穿着防弹背心的警察从电梯中走过来,低着头谈论着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动贩卖机另一边发生的事。托尔森微不可查地抖了两下。

“……我替警局工作?”

“你正在变得越来越蠢,沃弗尔。这让我很失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整个警局都认为,我和理查德·格雷森是两个没事找事的外来者,把自己不想要的麻烦甩给别人。这是实话。”佩斯利轻声说道,“但是,说不定比起你们,哥谭更欢迎我这个外来者呢?所以她才会把你送到我手上——作为见面礼。我认为我和这座城市有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让我猜猜,‘黑面具’?”

佩斯利看着对方的脸逐渐变得苍白,立刻关切地开口:“戈登不会喜欢我们这场对话的……只是个物证处的小人物,被揪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在乎警察和坏蛋勾结,我也不会告密。如果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你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是为黑面具工作。”佩斯利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麻烦转告你的上司,愚蠢的警察们暂时还不知道议员先生和他的交易。如果,你只是想从档案室里逃出去……”

她把那张叠得小小的法院传票放在托尔森手心:“我这里倒有一条沙丁鱼。无论如何,谢谢你帮我应付格雷森的电话。”

托尔森惊恐又茫然地盯着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沙丁鱼啊。就是那个老头钓大鱼用的鱼饵。”佩斯利顺手把书也塞进对方怀中,“我一不小心看见,背面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贩毒之类的。可能有人想用这本书给警局里的暗线传递消息,结果被我发现了。你们的小秘密也太多了。”

佩斯利笑着叹了口气:“哥谭可能真的很喜欢我。真可惜,如果我被调到这里……”

“算了。”她冷淡地收回手臂,“我今天说了太多‘如果’了。”

她把身边的报纸杂志叠放整齐,随后站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已至午夜,有些事已经结束,而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托尔森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鼓起勇气说道:“……我会传达的。”

“传达我的原话?”

“没错,一个字也不落。”他把脏兮兮的《老人与海》放在膝盖上,“我之后要怎么联系你?”

“不需要联系。反正我也会忘。”

“可是……”

佩斯利已经拉上自己的外套拉链,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读过那本书吗?”

“呃、没读完。”

“最后他抓到了那条鱼。”佩斯利说道,“但在回去的路上,大鱼被鲨鱼吃掉了。他坐在船上想尽一切办法,但什么也做不到。”

托尔森有些怅惘:“那他岂不是一分钱没赚到?”

“如果你是鲨鱼,就不会这么想了。”

佩斯利从旧报纸里抽出那本《哥谭市旅游手册》,把剩下的东西全部扔给托尔森,转身走进电梯。她一路向上来到最后一层,顺着楼梯走到警局大楼的楼顶。夜空中没有星星,商厦顶楼的灯光将夜幕照得恍若一片缤纷的梦境。佩斯利敲了敲锁上的铁丝门,大门立刻被一阵风吹开了。

楼顶被打扫得很干净,除了一盏巨大的聚光灯之外没有任何需要守护的财产。佩斯利绕过聚光灯,走到大楼边缘,找了个平坦的位置坐下。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沉默着抬头,感受冷风逐渐清空她的大脑,像乘着洋流的鲨鱼撕扯一条大鱼的血肉。

城市的声音已然远去。佩斯利拿出旅游手册,手册最后一页画着一张小小的哥谭地图。她对照着地图向下看去,用目光勾勒街道与建筑的轮廓。但肉眼只能看见很小的一块区域。

目光所及的边缘,在佩斯利无法再看见的地方,一直向西走,越过河流、桥梁与大海,布鲁德海文在海风的吹拂中岿然不动。

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塞西尔酒店安静地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人工园林中间。

加斯科涅正在这片园林中穿梭。她穿着一条镶满碎钻的黑色长裙,没戴任何首饰,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哒哒作响。她面容沉静,长发在她背后轻轻拂动。灌木中间的地灯照亮她的衣服,仿佛照亮了一只从树根里钻出来的仙灵。

她走到台阶前站定,抬头瞥了眼天色。几息过后,她微微弯腰,从裙摆的缝隙中捻出一根细长的黑色羽毛,羽毛中似乎也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加斯科涅朝着它吹了口气。羽毛立刻化作一缕璀璨深邃的尘埃,绕着她的手指飘向酒店大门,直到化作一整片梦魇般的迷雾,笼罩了整片天空。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端庄地站定,抬头注视着这座风格繁复的庄园建筑。

顷刻之间,大地开始颤动。仿佛一个巨大的婴儿伸手摆弄玩具,整座酒店被连根拔起,逆时针旋转半圈,最后被倒插进地基中。原本用来充当房梁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或许里面还掺杂着某些无辜的酒店住客的声音。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巨响,陷进土地里的房顶玻璃爆裂开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楼顶窗户里爬出来,随后僵硬地站定,迟钝地感受着正常世界的空气。

加斯科涅等到对方调整过来又慢慢走近,开口道:“她很快就会回来,我就不说废话了。”

“……”

“维卡——阿德里亚·伊万诺夫娜·撒拉科娃。”加斯科涅的声音像羽毛般在半空中飘浮,“让我们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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