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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帘子将澈亮的日光阻隔,但即使再怎么精微的手作,都没有足够屏蔽所有的能力。
嫩黄色的帘幕揉碎过于强烈的光亮,照在脸型冷硬目光甚至可以把人冻死的银发男人脸上,竟意外的柔和起来。
再加上,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流畅,难掩贲发的手臂有力,延伸向外——那常年持握冷兵器的双手,现在被极其普通,却是家庭常备的蓝绿色隔热手套包裹。
违和。却不难接受。
甚至曾经做过太多而形成的肌肉记忆,潜意识会忽略这点。琴酒微皱眉头,低垂着眼朝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忽略其实永远做不完的任务,自己应该还在那辆黑色保时捷,于东京各处奔波这件事实,现在出现在这,还闲情逸致为某个呼呼大睡的‘下属’准备午饭……是会被伏特加看到,估计会震惊到以为自己被夺舍的程度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在某人说出那句,‘要有两天见不到你’这样的话后,出现在琴酒脑海里的想法……讲真的,其实什么也没有。但真要做起来,其实还是有的。
比如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就是——争分夺秒做完手头任务,然后,赶紧跟过来看看。
虽然一开始并没打算逗留多久……在他恍惚回来时,已经着手准备食材了。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游刃有余,不擅长的地方也因为任务要求会酌情补习功课的组织干部琴酒,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在阿斯蒂回来他身边之前,似乎切实存在过了。
只不过是他,没有时间去想。
这次,或许是偷来的闲暇,亦或是某种不知名的患得患失情绪,使得他有闲心思去思考这些无法给组织带来价值的东西。
身前小巧的瓦罐食材装得满满当当,蒸汽在空气里氤氲,似袅袅烟雾,静静升腾。时间一到,咕噜咕噜的翻腾声,会让带着迫不及待的热气一同撑起沉重的瓦盖,在圆润漆亮的边缘鼓乐。
有点吵闹,他面无表情抬手捏住瓦罐两耳,提起,然后转身走出厨房,放在客厅餐桌准备好的隔热垫板上。
出于保温效果,没有掀开盖子去看成品。当然在他的思维里,做多了没必要再有多余的动作。
……
该喊起来吃饭了,他心里计着时间,然后轻微的开门声溜入耳中,他闭了闭眼,任由强而热情的冲击从身后撞上来。
连同对方的声音一起——
“阿阵阿阵,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少年抱着他,腰上的手臂贴着他,透过薄薄的一层衣物,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传递过来,琴酒不太适应地捏住了作乱的手。
将扒在身上的少年扯下。
“站好。”
“哇啊!”九野下来站定后开始和他翻旧账,抱着手臂别开脸,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阿阵好坏,昨天竟然丢下我不和我睡跑去做任务,现在还不让抱,我要闹了!”
他还特意睡前看了信箱,却什么也没有。
差点让他后悔做出回来这个决定。
像现在,这个任务是临时委派的,所以不知道有没有工资,或许没有,毕竟短信还说做好了提拔他……这不就是画大饼嘛!
啧,无偿加班!比警视厅机构还黑!也只有那群卧底才愿意呆吧!
很快,虽然不理解却依旧大局为重的九野鼻子嗅了嗅,又被扑鼻的香气引去注意,两眼放光。
好香!
劳累一晚上都没吃东西,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看着方才还和他置气的少年,走到桌前坐下,被热气蒸红了的脸上瞧不见抱怨,但少年眼底闪过的失望已然被琴酒捕捉。
是和刚才一样陌生的情绪。
隐在风衣口袋的手,不由攥紧。
风卷残云的桌面,几乎一扫而空。
琴酒皱眉:“慢点。”
捧着碗,九野指了指头顶的时钟:“不行,快来不及了。”
琴酒:“……”
忽然想说‘做什么任务还要不要好好吃饭’,但很快意识到任务是那位先生布置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从没觉得任务这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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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坐在接送车后座,九野疑惑的看向一上车就在噼啪打字的琴酒。
琴酒转过手机给他看:“先生让我监督你。”
“……哦哦。”九野迟疑地点头。
奇怪,他记得贝尔摩德说,监督他的是组织的波本来着,怎么成了琴酒?
抢了波本任务的琴酒心情格外舒畅,至于其他零碎的,都交给伏特加去办。
另一边,刚抵达案发现场的安室透。
手机忽然震动,拿出来扫了眼:“……”
这个琴酒怎么回事?!
“安室先生!”
远远听到熟悉的童音,他回过看去。
当戴眼镜的西装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他忽然觉得头有点隐隐抽痛,紧接着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肤色比他黑,套着一件湖绿色连衣帽的黑发少年。
“是柯南啊。”收回视线,安室透收起手机,微笑着回应。
作为毛利小五郎的弟子,他自然知道毛利一家也会过来,所以没太意外。
不过另一个是……他看向那个黑发少年。
注意到安室透审视的眼神,柯南立刻介绍说:“这是服部平次,和新一哥哥一样都是侦探哦!”
服部?
脑海闪过服部警视监的脸,安室透打量着神似的眉形和肤色。
……他就是服部警视监的儿子啊。
“初次见面,安室透。”
他伸出手,对方看了眼柯南,然后大方回握:“你好,关西侦探,服部平次。”
收回手,确认不是谁的易容,安室透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被警视厅忽然出现的组织成员搞得有点神经敏感,自己又没权限查。
服部平次这个身份多数人不熟悉,很适合被盗用,而且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他看向柯南,若无其事问:“毛利老师也来了吗?”
“……”知道他对叔叔行程了如指掌,柯南听到他的提问。
“叔叔在和委托人了解情况,脱不开身,”他指着地面的残留血迹,解释道:“叔叔托我们来帮忙看看案发现场,有没有其他线索。”
距案情时间较长,即使清理过,现场依然留下不少黑色的血迹。
“出血量来看,受害人活着的可能性极小……”
柯南皱眉,经鉴定,这间房里血的确是酒井小姐的没错。
一面墙上轻微喷溅,但下面的地上颜色更深。
“这边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安室透眼尖发现道,他摸着下巴思考:“如果酒井千和是被犯人带走的,那为什么要用拖?”
服部平次喊了一声:“快来!看这——”
离另一扇门距离不远处,拖拽的痕迹从这里消失。
但奇怪的是,按理来讲,长距离拖拽后,这里的颜色该更浅才对。
深色……反复尝试后的结果?
柯南喃喃:“……拖到这,体力不支了?”
或是其他工具代替?
他一扫周围,没有新的发现。
“犯人可能是体弱却和受害人关系亲近的人。”绕到一边,安室透笑眯眯地站定说道:“冲动杀人。”
这些证据无一不指向最有嫌疑还失踪的村上里香!
柯南烦躁的揪了把头发,但问题是,找不到人,更找不到尸体啊!
“凶器是在附近草丛被找到的,一把常见的小刀,上面沾满酒井小姐的血,却没有指纹。”
这时服部平次握着手机从外面走来,他笑嘻嘻的摇着手:“我已经让人按照生产批次找到那家店,去看看吧。”
……这欠揍的表情!
柯南忍了忍,整理线索后,忽然找到了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杀人的是村上里香,那么尸体又是怎么搬走的?多次重复的结果证明她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凭借外力,再加上第一次杀人的人,会那么冷静把指纹完美的擦去吗?”
安室透:“不排除带着手套作案。”
“不,”柯南摇了摇头,想起村上先生奇怪的举动,他沉声:“我更倾向于——”
“有同伙!”
服部接上轨道:“然后把尸体藏了起来,提供躲避警方追捕的住处!”
三人相互对视,最后决定由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前去商店确认凶器来源,而安室透则去宴会找村上先生试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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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候客厅。
清一色穿着青色和白色交织服饰的一伙人,围聚在一起,九野正式场合下穿的黑色西装就显得格格不入,他面色平静地品了口茶。
临时监督他任务的琴酒似乎有事,恰好遇到三浦,便跟了过来。
而身边,三浦清介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真的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又熬夜?”
九野知道三浦清介不仅是网络高手,更是个游戏迷。
看着眼下遮掩不去的青黑,于心不忍,劝他:“太困就别逼自己,一场做过很多次的交易交给下面的人,没必要事事亲为。”
三浦清介晃了晃脑袋清醒头脑,鼓起的脸一阵幽怨:“还不是要还人情!那老头子留下的什么烂摊子,以为谁稀罕,哼!”
听到这,九野笑了:“你还在乎这点情?”
谁不知道他最爱钱,放着大把生意不做,跑这个小宴拉人情?
以及……都知道有事,还跑去通宵,这不明显没当回事?
然而没等他问出真正来意,三声敲门声,紧接着侍者端正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宴会快开始了,两位客人。”
在九野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水的间隙,三浦率先起身。
“走吧。”
门外。
猫眼黑发青年侍者恭敬地倾身,然后侧身让开道,两人走在前面。
宴会厅大门愈发接近,听着后面紧随的声音,九野笑了:“你的人?”
三浦清介似笑非笑,没回话。
……
……
宴会厅。
一进门,觥筹交错间,行业大佬不论愿还是不愿,都被灌了两三回。
特地选了角落站着,即使这样也被劝酒的九野很无奈。
思维发散间,越发无聊,他收回视线,余光却不自觉捉到一簇金色。
九野聿:“……”
深色皮肤的俊朗青年身形游刃有余,脸上极有分寸的笑着,自由出入在拥挤的人潮。
……其实,有时挺羡慕他的。真的。
“哦?看上谁了,让我瞅瞅?”
这声音格外欠揍,九野转身,忽然一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像雷达似的。
“啊!”
一声惨叫,委屈抱头的浅咖发少年,睁着水汪汪的眼看他。
跟在后面的西装革履中年男人忽然现身,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啊。”褶皱的脸上,镀了一层虚伪的笑。
拨开三浦清介贱兮兮的脸,九野看清了男人,是张与大多数同龄人相差无多的样子。
就是比记忆中那个人,更加沧桑而已,九野嫌弃的想别开眼。
——野格酒,和皮斯科同属组织前浪,却仍旧苟活在世的老派干部。
据说他和朗姆合作,干掉了老头子一员猛将啊。
九野打量着他,尸位素餐,又手握组织重要命脉,难怪要敲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