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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走到里面,瞭望塔平端台上风还是很大。
松田阵平一手撑头,努力支撑住身体,不至于失神掉下去。
一眼望下去黢黑的让人却步,但好在视线模糊起来,他只要稳住重心等着就好。
“阵平!”
松田身躯一震。
萩?发烧到脑子都不清醒了,现在似乎还出现了幻听。
不,不行,他得撑住。
对,救援。
要看到脖子上炸弹拆除,看到那个该死的犯人被绳之以法才——
“阵平,告诉我,炸弹就在你身上对么。”
耳膜震动,又一声传来,他倏地睁眼。
“萩?!”
来不及细想萩原话里的意思,松田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真的是他!有萩在的话,他只要在一边指导就能……不,不对。
他猛然回想起来,两手扒在洞口朝下面喊:“喂hagi!你那边炸弹有一个是不是!水银汞柱已经触动启动开关了,千万要稳住手!”
但又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生怕声音的波动,会成为打破平衡的因素之一。
当年萩所在的浅井别墅,他站在楼下仰望上方,那里只有爆炸余下的漫天烟灰,心脏骤停的一瞬,画面定格,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想吐。
“那是当然了,你还不相信我吗阵平,”底下的萩原研二低笑,随后又鼓励地说道:“别担心,我们都会出去的。已经联系总部,很快就会来了。”
松田突然瘫坐在地上,知道萩原在安抚他,那口吻就像自己是个才小学的孩子。
萩老是这样,把事情都想得很开,但实际上哪次不是在碰运气。
毕业选岗说什么‘那就和你一样油门踩到底往前冲就好了’,简直把自己的人生当一次游戏,完全不计后果的跟着他。
松田小心挪到一根钢架旁边挨着,他冷静下来,现在该怎么办?
萩肯定上不来了,送东西什么的,可下面有炸弹没拆行不通。
啊……如果不出意外,等拆完,再让人来接他吧。
“论运气,他一直还都不错的……吧?”
松田赌徒般地想着。
……
萩原研二没能等来松田的回话,但确认安全也就放了一半的心。
但那枚不知在哪里的炸弹,总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萩原先生,我想提醒一下。这里除了炸弹,还有一枚监听器。”
已经看了许久的江户川柯南有点崩溃,他阻止不了两个久别重逢的友人叙旧,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而且他想,炸弹犯应该也听到了,恐怕已经在去往第二个爆炸点的路上了。
完全忘记这回事的萩原:“……”他懊恼地捂住脸。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当看到‘九野聿’的电话,萩原还是小小惊了一下,因为昨天九野还拒绝了和他一起过来的请求,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喂,阿聿?”
萩原尽量压低声音,他听到话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拳肉相交的闷哼。
不会在打架吧?!
这一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九野微喘气,有点命令的语气传过来:“研二,东都塔那边放心拆掉,不要把命丢了。”
风和日丽。
天桥上——
九野聿踢了踢趴在地上装死的犯人,心里冷嗤。
他知道这群警察的秉性,大无畏冲上前线,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去以命换命。
救一个人还是救一群人?
这种抉择太过无聊,还没有新意。
从炸弹犯身上翻出遥控器,他捏在手里看过,又嫌弃地啧了一声。
极其简陋的装置,甚至难登大雅之堂。
脚上一用力,然后咔嚓一声脆响,男人捂着腿蜷曲着身体,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随意一脚把人踢回墙角,九野转过身,眸底沉郁地望向不远处的东都塔。
他赶过来的理由,不过是不希望那个倒霉的警察,会是萩原研二或者松田阵平中的任意一个。
许久没有回应,九野有点烦躁地捻了下鞋尖:“喂听到了吗!给我拆掉它!”
“可是……”那一头的萩原不敢赌,但他明显察觉到九野哪里不对劲。
“还有什么可是!炸弹犯就在我脚下,难道要我给你们收尸,才肯下来吗?!”
九野聿快被气死了,他最烦和执拗的一根筋说不通的人打交道了。
可恶。失忆那段时间,他怎么会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的?!
完全搞不懂!
“另外一处,你身边那个小侦探也差不多该知道了,”九野强硬压下心中的愤怒,耐心对萩原说道:“大联盟的主打者、延长赛、防御率,这些都是关键。”
……
炸弹犯已经抓到了?
还真是猝不及防啊,萩原研二听得一愣一愣,不由感慨阿聿行动力好强。
江户川柯南听到了对话,出声道:“萩原先生,是学校。”
“学校?”萩原心脏一停。
东京学校众多,光是各式各样的办学都数不过来,这要怎么找?
剪断最后几根线,江户川柯南从夹层里跳下来,他站稳后拍去手上灰尘道:“好了,现在等警方派来直升机,再由爆处组拆掉上面的炸弹……”
小学生游刃有余的模样真的太少见了,萩原诧异地挑眉:“你知道是哪所学校了?”
本想骄傲地回一句‘那当然我可是平成年代福尔摩斯’的江户川柯南动作一滞,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现过了头。
他立刻摸摸脑袋,抬起小脸谨慎观察,又向疑惑看他的男人解释道:“啊嘞,炸弹犯抓到了,带去警视厅审问就知道了啦!”
话是这么说……萩原研二摸着下巴半信半疑。
很快,这点怀疑抛到脑后,他听到了螺旋桨搅动气流的声音在靠近。
出了东京塔,他仰着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略微笨拙地扒在救生梯上,随着卷起的风在晃动。
离得有点远,萩原只隐约看到了金属反射出的冰冷的闪光。
……
挂掉电话,九野聿回身,一把拽起炸弹犯往回走。
忽然手上刺痛,他下意识甩开手臂。
“嘭——”
厚实的墙壁凹陷下一个巨大的坑,烟尘散去后,却什么也没有。
去哪儿了?
九野聿左右扫了眼,炸弹犯似乎逃走了。
滴答。
滴答。
视线转而向下,刚才还无所觉,这一看才发现鲜红的血攀在手臂内侧,随重力作用蜿蜒向下,在地上溅出一滴滴血花。
白皙的手臂上,一道皮肉翻飞的抓痕。
——很显然不是人类指甲和力道造成的。
九野聿忽然记起贝尔摩德的提醒——东京不太平。
“嗡——”
漫不经心瞄了眼那个巨坑,九野握起手机:“什么事?”
“……”
“好。我知道了。”
··
东京警视厅。
“不可能的!一定搞错了!”
柯南用工藤新一的身份告诉了目暮警官炸弹地点,刚一踏进警视厅,就听到这样一声质问。
远远顿住脚,他看到前几分钟一起拆弹的半长发男人,此时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男人神色凄急,一双富有力量的手,正死死揪住一个粗眉警官的衣领。
“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啊——”男人双目欲裂,一双桃花眼明明最擅长温情对视,现如今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翻腾的怒火:“他叫松田阵平啊!就是那个被你们救走、头发微卷的黑发男人!怎么会没有呢!”
粗眉警官板着脸,嘴唇翕动。
只一瞬,萩原先生身子明显一晃。
他像只受到打击的幼兽,低垂着头却不愿松开手:“明明、明明可以一起的……”
“……抱歉。”柯南听粗眉警官僵硬地说。
……
……
匆忙从医院赶回来,九野聿就看到把头深埋的萩原研二一动不动,微长的黑发无力垂落,整个人好似没了色彩。
“发生什么事了。”九野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柯南。
此时警视厅大厅人群退散,他们各有工作,空旷大厅现在就剩下江户川柯南和萩原研二两个。
闻言,柯南轻声回答:“刚才公安来过。”
“公安?”把这两字嘴里过了一遍,他陷入了疑惑。
待在警视厅的这些天,九野的确听过一些流传的公安传闻——什么粉饰太平的好手、喜欢到处掺一脚的强盗……
九野:“这起爆炸案,已经牵扯到公安了?”
难道炸弹犯逃走,又被公安抓住了?
那他还要不要上报炸弹犯逃走这件事?
还有研二怎么回事,而且——
“对了阵平呢?”九野左右一看。
这时,一直沉默的萩原研二抬头,九野看到他深红的眼眶,不禁皱眉。
“阵平他……被公安带走了。”
萩原好似用尽所有气力才把这话说完,还不等九野反应,忽然腰间一紧。
九野聿身体猛地受力被迫后退,稳住身形他刚想推开,却发现这家伙越圈越紧。
埋在胸前的声音还夹杂着哽咽,“阿聿……”
“嗯?”九野放弃了推开的打算,用另只完好的手轻轻覆上柔软的发顶,眼底多了几分探究,这样无助的研二还真是少见啊。
他大致猜到了,公安估计是抓到什么重要线索,把松田阵平带走的原因,大概率也和那个炸弹犯有关。
“阵平身上有一枚炸弹。”萩原哑着嗓音说。
九野点点头,轻拍他的背:“公安会帮忙,没事的。”
尽管公安风评不好,但拆个弹,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枚炸弹他看不见,”萩原似乎听不进九野的安慰,又自顾自说着:“小阵平要了镜子,那就代表,那个定时炸弹安在了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看不到的地方?
九野聿沉吟:“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
“……”萩原突然拥得更紧了。
……
“我会抓到他的。”良久的沉默,九野忽然开口:“那个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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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安室透马不停蹄,开始搜集起了关于阿斯蒂的情报。
虽然被压得很严实,却还是被他撬出了一点真假相混的线索。
——那是一瓶曾经和琴酒比肩的起泡酒,不过多年前消遁在组织里,过后不久被打上‘叛变’的标签。
叛变啊……这个词一旦和琴酒挂钩,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紫色的瞳眸里闪烁着兴味。
嘛……他大可以利用这条情报,从琴酒身上讨点便宜。
不过,或许他可以找机会接近这瓶阿斯蒂酒,试着从琴酒的相好下手,情报获取也许比直接啃琴酒这根硬骨头,要来得快上许多。
忽然手机一震。
[#6#:抓获人体实验幸存者,目前正关在警察厅特殊刑犯监狱,找时间过来一趟。]
人体实验的幸存者?
安室透微微眯起眼,他会和黑衣组织有关吗?
……
当天下午。
警察厅特殊刑犯监狱。
安室透换了一身警部着装,一路顺畅通过安检,来到米花町十六丁目埼玉街道的一所特殊监狱。
地下室的铁门哐当一声大开,灯光突然一晃,安室透杵在门口眯眼。
等眼睛适应光强,他定睛一看,继而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嘴,良久,从喉咙里挤出那个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松田?”
他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