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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里光线昏暗,一处隐约显出两个黝黑身影,随灯光一晃一摇。
“波本,你在紧张什么。”女人声音含笑,她手拿着眉笔,利落勾出眉形,两指掐住男人下颌,左右看着感叹:“啧啧,不管怎么欣赏你这张脸,都是妥妥的美人坯子,可惜怎么就是一张黑皮呢。”
似乎哀怨叹息造物主的奇怪审美,但深知贝尔摩德本性的波本,知道她在隐晦地表达不满。
因为肤色深,贝尔摩德一瓶昂贵的粉底液很快见底,他早就看见她心疼地回头瞅了眼用完放在货箱上的空瓶。
“……”不过波本很实务地没反驳。
被人说一两句不痛不痒,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
脸侧的软肉忽然被往外扯动了一下,波本忍不住嘶声,随后就听到女人促狭着笑意的赞叹。
“年轻就是好啊——”
这句话被不远处的琴酒听入耳,他烦躁地咬了支烟,单手点燃。
很快烟蒂就掉落一地。
扔掉烟头,银发男人抱臂,余光瞥到‘相处愉快’的两个情报姐妹花,狠狠移开眼。
“大哥——”
匆忙跑进来的伏特加拿着手机喊,琴酒不耐地啧声。
“呀啦呀啦,别那么没耐心琴酒,易容可是个精细活……嗯,好了!”
玩够了终于放开手指,贝尔摩德走到一边,从准备好的袋子里掏出一套衣服,递了过去。
安室透:“……”
安室透:“!!!”
紫眸睁得很大,再配上她画出的妆容,眼睛更圆更亮了。
一直欠揍又让人找不到痛处的波本,如今精致娇嫩的脸上难得破功露出茫然甚至局促的表情,充分取悦了贝尔摩德,郁气也消了大半。
“这、真没拿错吗?还是这就是你逛街完买的衣服,今天的任务需要这么……”
安室透心里祈祷这是贝尔摩德在恶性报复,即使他可以为了铲除邪恶违背良心杀人放火,但这种濒临道德背叛的最低底线,已经踩在他禁区疯狂试探了。
然而金发女人恶趣味地冲他挑眉,然后不容拒绝地将手里的衣服塞进他怀里。
波本:“……”
“不要再磨蹭。”对这出戏不感兴趣、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的琴酒冷声警告。
波本看到他摸进风衣侧边的手,那里放着方才还对在他脑门的伯-莱-塔。
“说起来,琴酒你换武器了?之前那把你终于批准它退休了吗?”
强悍的观察能力让当时即使是处于被动的波本,也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很多时候正是这种细节,救了他太多次。
这回把能力放在挑衅琴酒上,更多的是满足自己。
波本睚眦必报,和他充满正义的公安警察降谷零有什么关系?
忽然间也注意到的贝尔摩德凑了过去,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在某处,可惜琴酒手塞的严实,完全看不出什么,她就意兴阑珊地收了视线。
背景板的伏特加倒是站在一边若有所思起来。
“波本,管好你自己。”琴酒斜眼看他。
没拔枪?
诧异于这点发现的波本对此次警告完全不在意。
有了意外收获后,他懒懒耸肩,十分释怀地捧着衣服去角落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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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霓虹灯照亮通明的东京大都市里,五光十色,但也有火光透不到的角落,阴暗潮湿。
下午和一干警视厅同事在几个地点巡过一遍,九野聿最终敲定的营救地点,就是面前这个叫‘祇园’的地方。
萩原研二盯着古朴精致的木牌许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走了研二。”
九野聿单手搂着‘女人’,将刻有特殊花纹的邀请函递给门外侍从。
在确认核实身份后,他侧身让开一条路,抬手指向一处:“里面请,九野先生。”
白发男人淡漠点头,目光随意落在内里雕梁画栋般的陈设,看上去承袭了华国古代建筑风格,不过这种地方搞附庸风雅这套,多少欲盖弥彰了。
更何况,他记得这个主家,是位有怪癖的富商。
两人通过门侍的指示穿过长廊,很明显发现尽头与喧闹的外室隔开。此处只有微弱的几盏烛灯摇曳,黑暗像墨水一般浓郁沉寂,显得周身静谧异常。
萩原左右观察,他挽着九野胳膊,半边身子靠着,发出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温柔女声。
“阿聿,这里没有引路人吗?”
曲径通幽但也四通八达,若是没人指引,怕是走不出去这迷宫。
九野听他说话,忍不住感叹快斗真是太好用的百宝箱。
轻拍‘女人’搭在手臂上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很快无风自动的铃铛响声清脆,一抹黑色妖娆的身影显了出来。
“这边请~”兀自出现的金发女人妩媚娇笑,嫩白的柔胰微弯置于身前邀请。
九野‘嗯’了一声,挽着女伴随她来到一处隐蔽的铁门。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展开,九野发现刚才的女人已然消失不见。
他们被安排在三楼一处小方茶室,正对有一扇可以掀开的门帘,用以观看台上陈列的物品。
但现在拍卖还没看是,抬眼望去黑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每一个小隔间外面都安置了一块亮牌,已经入住进去就会亮灯。
三楼是贵宾席,来的人不算多,九野刚进门时似乎瞥到了熟悉的银色,就在隔壁,但一想今晚的任务,便忍痛把事情往后放了放。
他在软椅坐下,萩原随他坐在身边。
“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神秘的拍卖会,研二酱可是沾了阿聿的光呢,”
萩原眉眼弯着,有点兴奋的打量,在确认这里没有窃听器后,敛下眼眸压低声音道:“检查过了,这里没有□□。”
“嗯。”为了犒劳今晚可能会很忙的重臣,九野替他沏了壶茶,只是看他端着茶杯不敢入口,便笑着解释:“没有下药,放心喝。”
萩原讪笑着捏着茶杯,抿一口压下心里的古怪。
温柔多情的紫眸忽闪着,他这副打扮是九野苦口婆心让他穿的。
虽然他对女装没什么排斥,但到底还是正常的男人,没有怪癖,而且他一直觉得,九野女装起来会更合适一点,可惜被言辞拒绝了。
他大方看着男人精致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庭眼布局,男人脸庞轮廓是那种偏柔和的类型,却不显女气。
再次回到东京,关于九野,萩原就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了。
包括他记忆怎么恢复的,那个出现在他家的神秘男友,还有九野从进来这里就表现出对这里的熟稔程度和那张似乎突然就有了的邀请函……
就像探秘一样,很勾人兴致。
可惜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要开始了。”
九野半阖眼很随意地躺在摇椅上,他们的位置观感很好,撩起帘子就能把下面所有揽尽视野。
萩原好奇地望向下面看台,视线落在高高突起的置物台上,黑色硬质的方木压着一卷纸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似乎是今晚第一个拍品。
金发女郎身着一袭黑色拖地鱼尾裙,聚光灯下,鱼尾下摆处微微闪烁,她声音不似先前引路的女人那般妩媚动人,雄雌莫辩的中性嗓音有种清透意味。
但瑕不掩瑜,精致的五官和娇嫩的皮肤生生把人反衬出一股禁忌的美感,就像初入社会的女学生一眨眼成长为大人,却掩盖不掉的青涩,很是动人。
——她是拍卖者,也是拍品。
这个想法令萩原心下一惊,他迟疑地回望身侧的九野,却见他目光灼热盯着台下,萩原居然从他脸上读出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他看到了谁?萩原又看了过去。
这回他看得仔细,终于发现了端倪。
女人身材高桃,虽然个子高的女性不是没有,但刻意穿着平底鞋,故意放低自己的重心让她不那么显高,就有点违和了。
尽管身材被黑色衣裙包裹,也隐约能看出手臂立群的肌肉,隐藏在侧边裙摆里大腿似有似无的绑带上……
是袖珍手-枪?!
萩原把差点惊出声的话咽了下去。
她是杀手?
不、不对,他抑或是她,都有可能。能确定的一点,‘她’不是这里的人,甚至目标也在这个拍卖会里。
九野应该是认出了‘她’,却不觉得‘她’该在这儿。
这就耐人寻味了,身为警察,他是如何认识这个杀手的,偶然?亦或是‘旧识’?
萩原没有恶意揣测的意思,身为警察,对犯罪敏感很正常。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却听到九野忽然笃定地声音响起。
“人不会在台上了。”
萩原研二:“什么意思?”
男人没解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侧木桌,规律的脆响一声接一声,和萩原心脏的跳动一起,愈渐沉入谷底。
九野聿忽然站了起来。
“我去外面看看,”他平静地说,又看了萩原一眼:“你留在这随机应变,以免被发现这里没人引起怀疑。”
……
出了茶室,没了需要遮掩的理由,九野一改不紧不慢的作态,身法灵活地穿梭,很快就让他发现了关人的地方。
只不过——这真的是被绑架来的吗?
金发女人舒适的躺在一方院落的摇椅上,院墙上爬满色彩纷呈的蔷薇花,偶尔有风吹拂,会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散过来,金色的发丝随风轻轻晃动,很是悠闲。
女人双眼紧闭,他看了看周围,没有监视,更没有人巡逻。
毫无防备的举措非常奇怪,谨慎的性格还是让他在外面多观察了一会,终于,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身影,而女人好似察觉到了来人,睁开了眼看过去。
“你来了。”
来人似乎不太适应和人交流,语气有些拘谨:“嗯。肚子……还难受吗?”
“已经好很多了。”女人神情温柔地轻轻抚摸腹部,揉进眼底细碎的温情,仿佛能把人化开。
她忽而抬头,对男人说道:“谢谢你。”
男人笑了:“不用谢。”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九野聿淡淡疑惑,是他救了久茂惠子?
忽然,人影动了。
他身形一闪躲了起来,待看到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轻拍掉沾染的灰尘,他开始思索怎么把人从里面捞走,肩膀忽然就被拍了一下。
“谁?!”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眼神锐利射出去,这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笑意十足的俊脸。
九野聿:“……?”
九野聿:“!!!”
方才离得远,九野聿看不分清男人的脸,此时却清晰倒映在他的眸子里。
这张脸有点眼熟,但他可以肯定没见过。猜想这位老东家年纪也大了,若是后继有人,或许也有可能……
“九野先生,久仰大名。”
少年微笑和他说着客套话,举止修养都恰如其分,似乎注意到他不想太过亲近,所以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三浦清介,祇园少东家。”
“……”来真的?
“九野聿。”
“聿哥是来接久茂小姐的吧?”三浦淡笑着问道。
聿、聿哥?
九野瞳孔微微震颤,这少年怎么比研二还自来熟?
然而不等他回答,三浦清介当着他的面把门推开,起手示意他先。
这一系列迷惑行为,都让九野聿摸不着头脑。
再然后就是被按在一张和久茂惠子同款的躺椅上,嘴边递过来新鲜的瓜果切片,立在他身边的,还有摇着扇子隐忍着笑意、本该是阶下囚却过着滋润生活的久茂惠子。
几分钟后——
九野坐起身,然后看向屋子里明显看他笑话的两人。
此时他已经笃定,这个叫三浦清介的少年是认识他的。
然而九野聿记忆里没有这一号人,他猜测是单方面的相识。
没有危险的杀意,却有平白无故的好感,还有看戏的久茂惠子。
“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已经尽量平缓情绪,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