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应知安吃饭消息的时候,王禹正陪着宋墨秋接锦旗。
诉讼服务中心有一大面落地玻璃,那璀璨的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渲染地红彤彤的,营造着那两面锦旗的红色更加耀眼。
这是两面意义非凡的锦旗,一面来自宋墨秋一个执行案件的申请执行人,一面来自同个案件的被执行人。
在执行局,申请执行人送锦旗并不稀奇,可这种同个案子双方都送锦旗的,却很是稀奇,作为执行局副局长,王禹代表法院执行局收下了来自被执行人的锦旗。
而宋墨秋则接过了申请执行人的锦旗,她天性清淡如玉,只是在面对这个案子的双方当事人时,眼眸中露出淡淡的关切,“你们的身体都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起健康权纠纷,出租屋煤气爆炸,导致申请执行人全身62%的皮肤被严重烧伤,经过多次手术和漫长的治疗,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大面积瘢痕增生和挛缩,皮肤如同被层层剥落,疼痛与瘙痒日夜相伴。被执行人同样也受伤,烧伤面积达到35%。
“谢谢宋法官,我已经好很多了,我年纪大了也不需要恢复到什么程度,等我身体再好些,我就出去干活。”
被执行人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烧伤痕迹,家庭也不富裕,可人是善良的,一直想着出去打工,把欠申请执行人的赔偿款还上,可前期的确是心有而力不足,人站起来都费力就不用说去打工了。
而申请执行人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事故之后原本开朗的性格改变了,变得敏感抑郁,常年穿着长袖长裤,留了长长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可她很信任宋墨秋,听到宋墨秋的问话时,还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我已经好很多了,也回学校学习了,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了。”
宋墨秋点点头,贴心地帮她理了理衣袖的一角,遮住手臂上满满的瘢痕。“这个案子也算结束了,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都可以找我。”
“我是真得感动了。”王禹隔天晚上就赴了应知安的约,二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就聊到了这两面锦旗的故事。
王禹介绍道:“这个事故是两年前了,申请执行人暑假为了补贴家用,到城里来打工,就租了一个房间,那天上完班回来,申请执行人正准备休息,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味惊醒,是厨房里面的煤气泄露了,她敲响了共用厨房的邻居——也就是这个案子被执行人的门,两人一同前往厨房探究竟。那个时候她们谁也没有料到,这场简单的探寻竟会引发一场灾难。由于被执行人操作不当,厨房内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熊熊烈焰,红色的火舌无情地吞噬了她们。”
应知安昨晚好好睡了一觉,所以一改昨天机场回来路上那“软面条”的状态,看上去还是挺人模狗样的精英律师,她一边给王禹续上饮料,一边说道:“你这描述都可以去干你们办公室的活了,所以打了健康权纠纷?标的多少?”
“判定被执行人承担60%的责任,需赔偿各项损失共计97万元,房东和煤气公司则各承担20%的责任。”王禹叹了口气,“被执行人也是可怜人。”
应知安办案那么多,当然知道王禹的意思,她喝了一口茶,“被执行人很惨,也需要承担自己的治疗费用,那这就是属于很典型的执行不能的案子,你们执行局完全可以终结本次执行,这是现实的问题,不是你们执行局可以改变的。”
“是啊,被执行人也惨,那边申请人也需要康复费用,小姑娘啊,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遇见这么个事情,她康复期特别惨,膝关节那里的皮肤黏连,就是走都走不了,又做了手术,然后再慢慢学习重新走路。哎......之前当律师的时候,做过几件法援的案子,以为已经见证人间苦事了,没想到民事纠纷中更是苦,主要两个都不是坏人,都是很善良的人。”
应知安点点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然后呢?你手下的人怎么把这个两难的案子办结的?”
说起这个,王禹立刻竖起大拇指,“这个案子的法官和你有几分相像,就是性格上比你更清冷了一点,但人家这办案能力的确是强,面对这一困境,她没有选择放弃,也没有按照常规操作就直接终本了,而是积极寻找解决方案。她多次与这起执行案件的审判法官沟通,也多次去找了被执行人交谈,终于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应大律师,你猜猜是什么?”
王禹这句话,让应知安有些恍惚,她以前跟着王禹的时候,就经常会面临这种时不时的提问。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连律师证都没有的实习生,王禹就会调笑地喊她:“应大律师,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一晃多年,他们也都不年轻了,而她为了那一口气也快好些年没有和王禹心平气和地聊过天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王禹,王禹顶着最是书卷气的脸,可因为喜好健身,把肌肉轮廓分明迸发着男性的荷尔蒙,他现下脱下了法官制服,穿着淡蓝色的衬衫,看上去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极具侵略性的帅气,可看见应知安又会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居家人夫感的亲和。
男人,最怕就是将成熟和少年两种全然不一样的气质糅合到一起,可王禹做到了,还叠加了运动和文艺的糅合,简直恰到好处。
从外人角度,王禹是非常合适的恋爱对象,所以自己和他待一起那么久,都没有心动,果然是深柜不自知,应知安后知后觉又意识到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