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闻邱大惊失色，唐嘉禾首先炸了毛，直指言辞暧昧的某人：“顾宥庭！你乱说些什么？！”
可这副着急解释的模样反倒让闻邱心里更没底了——
“不是，唐嘉禾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闻邱尽量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哪儿疼了？你们是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拽过唐嘉禾，上上下下把把他打量了一遍，从脖子看到肩膀，又从肩膀看到腰线，从腰线看到——
看不到了。
顾宥庭侧身从二人中间挤进门，阻隔了闻邱盯着唐嘉禾想要一探究竟的视线，然后径直走到餐桌前放下保温桶。
“我怎么乱说了……”顾宥庭顺溜地接过话茬，“昨天我刚搬来，多亏你陪我收拾，弄到那么晚。还不小心被绊倒伤了脚踝，现在还疼不疼了？哎，幸好不太严重，要真是崴伤了，恐怕今天你得请假了。”
这一番解释，“含真量”不高，但顾宥庭的语气表情都是一副坦诚的样子，完全没有表演痕迹。唐嘉禾嘴角抽了抽，也一脸真诚地朝闻邱点了点头。
“哎哟，吓死我了。”闻邱松了口气，凑近了唐嘉禾低声玩笑道，“我还以为你向小顾总献身了。”
唐嘉禾干笑了一声：“嘿，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快，小唐少爷也是要矜持几天的！
顾宥庭轻车熟路地从厨房里分了两碗粥端出来，将其中一碗放在唐嘉禾面前，另一碗端给自己。唯独闻邱桌前空空荡荡，他抱歉地一笑：“不知道闻先生一早过来，只准备了二人份，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闻邱不明所以，只当是顾宥庭客气，连连摆手，“我买了早餐，自备。”
唐嘉禾憋笑，事不关己似的看戏，末了还传音给顾宥庭揶揄道：“那么大岁数了还怎么幼稚！”
顾宥庭挺自得地“哼”了一声，老鬼才不在意幼稚不幼稚。
半小时后，海鲜粥喝得精光，唐嘉禾装模作样地调笑：“感谢小顾总投喂，我得出门了。你……”他看了一眼闻邱，顺着顾宥庭的谎话往下说，“小顾总如果今天不上班，就赶紧回‘隔壁’休息吧！”
顾宥庭无视他加重语气说得后面半句，比他还会装腔作势：“嗯，那我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工作顺利。最好早点回来，我房间还没收拾完呢！”
唐嘉禾听出了言下之意，倒是不客气：“自己收！”说罢转头，不理这蹬鼻子上脸的死鬼。
转身之际袖口传来阻力，顾宥庭凤眸略暗，唇角下塌，装得可怜巴巴：“真不能早点回来？”
靠，老鬼撒娇，好没天理。唐嘉禾挺吃这一套，他眼神一瞥，瞧见闻邱先行一步进了电梯。于是侧身错个位，微微仰头，在顾宥庭唇上飞快地落下一个轻柔又灼热的吻，算是安慰。
他像只偷了腥的猫，砸巴了一口就立刻分开，连味道都不敢细尝就逃进了电梯间。闻邱“咦”了一声问道：“嘉禾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海鲜过敏，一会儿就好。”
“哦。那你下次别吃了，万一严重了挺麻烦。”闻邱说着，向随着他们跟进电梯间的顾宥庭打招呼，“小顾总要出门？”顿了顿，他又道，“咦，小顾总您也海鲜过敏了吗？”
……
错过了早高峰，一路畅行，闻邱驾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旁唐嘉禾闲聊。副驾驶上的人兴致恹恹，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闻邱察觉到他的敷衍，只好叹气：“这么累？看来昨晚真是累了……”
唐嘉禾掀起一只眼皮，睨了他一眼，呵，一晚上梦得全是一只手骨头和一个死鬼，你试试看困不困。
“上次去录节目我还以为你和小顾总有点不对付，没想到你俩现在关系挺好，那我就放心了。”闻邱一路自说自话地，没过一会儿便载着唐嘉禾到了公司。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一个身着利落连裤装，气场强大的女子推门进入。是唐嘉禾这种十八线平时接触不到的高层，艺人经纪部的老大俞芝，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进了会议室先冲着唐嘉禾和闻邱微笑着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
唐嘉禾回忆了一下，这人好像是公司另一个糊咖小艺人，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闻邱拉了一把唐嘉禾，示意他起身打个招呼。唐嘉禾乖乖地装孙子，十分自然地露出假笑：“俞姐好。”
“嗯。”俞芝朝唐嘉禾点了点头，随口对跟在身后的小艺人说了句：“小陶，随便坐。”
闻邱贴在唐嘉禾耳边：“陶含飞，跟着你后面没多久出道，拍了一部公司的自制网剧，谈不上出圈，不过吸了一小波粉，最多算个十七线，约等于跟你差不多……”
哦，约等于跟我差不多，那不就是约等于啥也不是。
唐嘉禾点头，打量着这位“约等于”小糊咖，对方眼睛亮亮的，五官单看不算精致，但放在一起相当协调，安安静静，低调有礼，一看就是还没在圈子里混熟的小白兔。
“抓紧时间，我们直接说重点……”俞芝单刀直入，连开场白都直接省略，“嘉禾这次的综艺热度不错，这是个好机会，我已经跟宣发那边打好招呼，准备好通稿，从现在开始就会陆续发出去。节目播出前后都会打一波热度，争取能把嘉禾往上推一下。嘉禾的个性比较鲜明，我们就在这个基础上立个耿直率性的人设。”
耿直率性的人设，俞芝说着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嘉禾，明明长着一副放在帅哥美女云集的娱乐圈也很能打的面孔，偏偏脾气又臭又坏，还不听话。
她偏头看了看静坐在另一边的陶含飞，即使刚才在说的内容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认认真真地端坐在一旁，状态饱满，精气神十足，令俞芝相当满意。
公司不愁艺人长相一般，长得不行还有气质，气质不行能靠妆造，妆造再搞不好，送去高科技一番，找几个吸粉的点炒作，勉强也能凑合。可艺人不听话不配合，那才是公司最头疼的！
幸好唐嘉禾现在离“大火”还有好些距离，否则翅膀硬了，公司到是真的彻底不好拿捏了。俞芝下定了决心。唐嘉禾性子太野，不好掌控，还不如想想法子，把听话又好摆弄的陶含飞尽快捧出来。
“这个人设跟你真实性格比较贴合，有些粉丝挺吃这一套这种有个性接地气的真实感。但是你也得注意适度，你那种见谁都怼的话，以后还是要经过脑子的。”
说到这里，俞芝脸色沉了下来，距离感十足，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她犀利的眼神转向闻邱，厉声道，“你作为唐嘉禾的经纪人，难道不知道艺人在社交平台上说话会被过度解读吗？他口无遮拦不懂经营，你难道不知道把账号收过来帮他打理吗？”
“不怪闻哥，是我不给，以后也不给！”
唐嘉禾开口，几乎同一时间，闻邱无奈地抚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顿时成了会议室的焦点。俞芝不满地看向他，脸色阴沉。陶含飞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与看了他一眼，怕被发现，立刻收敛了目光。只有闻邱头大，压低了声音提醒：“你说话好歹婉转些。”
好吧，唐嘉禾重新开口，“俞姐的提醒我记住了，但是我不要把账号交给别人打理。”
“耿直人设，还得我自己来才够直啊，现在的粉丝狗仔都聪明得很，万一扒出我的账号是别人帮忙打理的，这人设不就直接翻车了！”
如此一说，俞芝脸色稍霁，唐嘉禾继续劝服：“而且收走了我的账号，我肯定闲不住要注册小号啊，万一又被扒出来，率真可就成虚伪了，俞姐……”
“好了，这事等会再商量！”俞芝敲了敲桌子，嘴上松了口，心里越发笃定唐嘉禾是个不可控的危机分子，不动声色，“继续说正事，嘉禾不能总是在综艺里打转。公司的自制剧项目马上要启动，你跟小陶一起参与。”
“这段时间，物料就会准备好，话题也会慢慢带出，你们需要配合宣传。小陶性格沉稳，嘉禾略微跳脱，我看就很适合组个CP炒炒话题——同公司的师兄弟之间，迸发出一点若有似无得兄弟情，你们两人多多互动，公司也会暗中引导。”
俞芝的小算盘在心中打得噼啪响。唐嘉禾和陶含飞现在都是半斤八两的小透明，但有这次综艺加持，唐嘉禾明显带有一定优势，公司给资源明面上是把他往上捧一把。实际上是为了给陶含飞组CP炒热度，刚好能把没什么个性，不好找话题的陶含飞带起来，以后的资源会慢慢向陶含飞这里倾斜。这位深谙游戏规则的资深经纪人心里已经有了一系列的计划，甚至连陶含飞有了粉丝基础之后，是不是要爆出一些唐嘉禾的负面消息，卖惨虐粉拆CP提纯都有了初步的想法。
至于唐嘉禾，只好成为过河拆的桥。俞芝心里感到有点惋惜，毕竟是个好苗子，就是太不听话了。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陶含飞坐直了身子，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意：“没有，俞姐，我听您的。”
俞芝看向另外沉默不语的两个人：“你们呢？”
“俞姐，这个方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闻邱皱着眉头开了口，“嘉禾的性格不太适合炒CP，而且……”
“没有什么不太适合的！”俞芝打断，强硬地说道，“嘉禾性格率真跳脱，小陶沉稳内敛，一动一静，很容易形成火花，营业CP再适合不过了，否则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俞芝眼神如利剑，直射向闻邱这只职场菜鸟。
菜鸟扑腾了一下翅膀，感到无形的压力袭来，他垂头沉默了两秒，还是鼓起勇气迎上了俞芝的目光：“我认为嘉禾还是适合稳扎稳打的路线，综艺和影视两手抓，配合宣传是应该的，但刻意炒CP弄不好反而会引起反感。嘉禾很有特色，他一定能火的。”
俞芝定定地看了他半分钟，冷笑出声：“闻邱，你这是在给我画大饼吗？”
“俞姐！”唐嘉禾低垂着眸子，看不清楚表情，缓缓开口道，“我觉得闻哥说得对，这路子确实不太适合我……”
“啪——”一声巨响打断了唐嘉禾没说完的话，俞芝被唐嘉禾拒不合作的态度彻底激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会议室瞬间安静。
“唐嘉禾，你这个不想那个不愿的，公司签你是请个祖宗来供着的吗？我警告你，要么配合公司做好宣传，要么现在解约，赔钱回家！”
唐嘉禾嘟嘟囔囔，不怕死地还想伸出脑袋辩论两句，被闻邱拉住使了个眼色，只好默默地压下了心里那股子不服气。
暴怒之下，没人说话，一时之间会议室的气氛紧张又沉闷。
“砰砰砰——”
清脆且有节奏的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无意中打破了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