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六点,许安从睡梦中醒来。
身下躺着的,依旧是那张熟悉的硬质木床,硬邦邦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许安慢慢地抬起手,凝视着自己手腕处的倒计时。
仍是熟悉的白色数字,果不其然,时间又变长了。
上面的数字这次赫然变成了48小时,换算下来也就是整整三天。
她这次居然可以在原世界停留三天。
说不上来心里是高兴还是其他复杂的情绪,许安轻轻掀开被子,起身坐了起来。
等等……
身上穿着的,怎么从稚气的线条小狗变成了浅粉色花边睡衣?
睡衣的下摆竟然还绣着两层白色蕾丝边。
怪变态的。
许安皱眉,把睡衣换成校服,然后推开房门。
嗯?
外婆房间的房间门居然是开着的。
外婆从医院回来了?
许安满心狐疑,脚步迟疑地走向外婆房间,轻轻推开那没有完全合上的房门,房门随之发出一声“吱呀”。
房间的所有摆设一切如旧,看上去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唯一一处让人感到有些奇怪的,大概就是床边地板上的那床席子了。
席子上还有一床单薄的被子和一个有些发黄的枕头,似乎有人在此睡过。
正当许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满心困惑之时,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下锅了。
“许安姐,是你醒了吗?”
听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许安关上房门,目光略带防备地朝厨房方向投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半倚在厨房门边,一只手握着锅铲,另一只手稳稳地端着杯刚温好的牛奶。
“早餐马上就好的,许安姐,你先去洗漱吧。”
原来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毛。
他怎么住进自己家里了?
许安怔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安姐?”
黄毛又轻轻唤了一声。
许安愣了几秒后,终于回过神来,眉头紧紧皱起,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谁允许你住进来的?你又偷钥匙了?”
黄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答:“是你让我住进来的啊。”
黄毛的内心忐忑极了。
“你这是……不记得了么……”
“还是说,你要赶我走?”
黄毛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锅铲,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许安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都可以改,你别赶我走……”
他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时很不一样。
许安心想。
锅里下的鸡蛋似乎焦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厨房悠悠飘出,那股焦糊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许安有些无奈,心里已经下了判断,应该是“十一”放他住进来的。
好吧。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十一”确实对这个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拥有决策权。
许安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尊重“十一”的选择吧。
“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许安转身回房间,摆摆手,“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吧。”
黄毛“哦”了一声,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继续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厨房的残局。
许安回到房间,缓缓坐回床边,思绪却还停留在黄毛住进来的这件事上。
莫名地,她下意识地掀开了床上的枕头。
下面果然藏着一封信。
信纸依旧是熟悉的淡粉色,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温柔与浪漫。
似乎“十一”对这个颜色情有独钟。
许安打开信,信上那熟悉的字迹和独特的风格果然是“十一”的,依旧是无比简短。
——“我收留了一个孩子,他的名字叫江奈生,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许安有些无奈。
心里默想着:好像已经不太愉快了呢。
许安把信仔细叠起收好,又在卫生间里磨蹭上数分钟,最后实在是因为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这才不得不重新回到客厅。
客厅里,黄毛局促地站在餐桌前,当看到许安出来的那一刻,眼神中不自觉闪过一丝慌乱,“许安姐,你是要去上学了吗?”
许安应了一声,随即便转身拿起书包,准备出门。
黄毛见状,赶忙急匆匆地冲进厨房,把刚做好的早餐迅速包好,递到许安面前,“那你路上拿着吃吧。”
许安低头看着保鲜膜里的三明治,迟疑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牛奶呢?牛奶怎么办?”
黄毛紧紧盯着桌上那杯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牛奶,眉头紧皱,神情显得有些焦虑。
“你喝了吧。”许安搬起那辆略显破旧的自行车,作势就要下楼。
就在房门即将缓缓合上的那一刹那,许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语气懒懒地唤了一声:“江奈生。”
许安的声音响起,她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笃定对方就是叫这个名字。
江奈生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整个人愣了一瞬,显然没料到许安会突然叫他的名字。
“多喝牛奶能长高。”许安又说。
江奈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好的,许安姐。”
许安没再说话,抗着单车一步一步稳稳地下楼去了,只留下江奈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兴许是出门的时间比往常晩了些许,当许安抵达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然有不少同学安做其中了。
许安抬眼,目光扫向黑板左侧的倒计时,上面醒目地写着:倒计时一天。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许安心中暗自思忖。
她翻开桌上放置的笔记本,里面压着两张模考成绩条。
上面清晰明了地记录着在一模和二模考试中,她所取得的各科成绩。
那分数和排名都与以往相差无几。
700多分,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看来“十一”对这个世界的学科知识也很是了解,许安暗暗地想。
还没坐两分钟,班主任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许安起身,跟在他身后来到走廊。
“许安,你外婆那边来电话了,说是情况不太乐观,可能需要你过去一趟。”老班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别担心,请假条我已经给你批好了,你今天可以不留校,但是明天的考试时间一定要记住了,千万千万不要迟到。”
许安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接过请假条后,在路边伸手拦了个的士,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外婆的离去极为突然,就在昨夜,她突然发病,好在并未痛苦地挣扎很久,医生便确认了她的死亡。
现下,外婆的遗体被安放在太平间。
许安推开太平间那扇沉重的门,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仿佛能瞬间将人的灵魂冻结。
室内灯光昏暗,惨白的墙壁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阴森可怖,一排排冰冷的金属抽屉整齐地排列着,那里面存放着逝去亲人的躯体。
许安走到外婆所在的那个抽屉前,握住把手,需要使上不小的劲,才能缓缓地将其拉开。
外婆安静且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面色如纸,全然没有了生气,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曾经熟悉的温暖触感消失无踪。
周围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许安合上抽屉,走到走廊上,拿起手机给余世博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刚被接通,许安语气平静地通告:“外婆死了,现在躺在医院太平间,我这几天要参加高考,你记得联系殡仪馆,安排灵车运送遗体。”
“死了就死了,早死了才是好事,省得天天费钱。”
电话那头的余世博满不在乎的回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悲伤。
“追悼会就不用办了,直接安排火化吧,骨灰盒到时候我会去领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许安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余世博冷哼一声:“呵,殡仪馆,吃钱不吐骨头的地方,要联系你自己联系。”
“在你没死之前,按照规定,我无权处理外婆的尸体。”许安淡淡回应。
电话那头的余世博听了这话,果然暴跳如雷,怒吼道:“小兔崽子,给你脸了是吧,你竟然咒你亲舅舅死……”
至于接下来的话,许安没打算继续听下去。
她果断掐断电话,把余世博从黑名单放了出来,给他转了两千过去。
“等我领到外婆的骨灰盒,我把外婆的存折给你。”
编辑好微信发过去,确认对方收款后,许安又重新把人放进黑名单。
以她对余世博的了解,余世博会照做的,毕竟他已经惦念外婆的存折很久了。
医院缴费凭证和外婆的身份证明是江奈生帮忙送来的。
许安拿着这些去医院收费窗口办理退费时,江奈生就坐在等候区第一排等她。
工作人员查询完外婆的费用明细,确认账目上确实还有可退费的项目。
许安仔细核对好金额,将填写好的退费申请单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告知许安退费手续已经办理完成,剩余的费用将会在几个工作日内按照原支付渠道退费。
许安轻轻点了点头,道谢后转身带着江奈生离开医院。
一路上,两人都没过多交谈。
晚饭是江奈生一手包揽的,他的厨艺竟出奇的好,做的醋盒茄子酸甜度调得刚好,许安晚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两口。
吃过晚饭,江奈生如往常那般熟练地打开了电视,此时电视正在播放着新闻联播。
许安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房间的,可稍作思考,想到“十一”平时或许会在晚饭后陪着江奈生一起看新闻联播,于是改变了主意,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依旧是熟悉的一男一女,他们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近期,各国在航天事业上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巨大进步。”
“我国自主研发的卫星编队在对地观测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数据成果,为全球气候变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支持。”
……
“此外,先前各国联合发往宇宙间的信号似乎得到了其他文明的回应。”
“我们终于有可能在浩渺的宇宙间找到其他的同伴。”
新闻联播的最后,男主持人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