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
李淮准挥刀斩断了巨型“不死鸟”的羽翼,与它齐齐自高空坠落。
他勉力撑起身体,不让自己失去平衡,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吱嘎作响。
啧,还真是经不起造。
他正准备离开“巨鸟”,抬眸就看到不远处,一群庞大的怪物遮云蔽日般,乌泱泱涌来。
每一只体型,都与他此刻斩杀的“不死鸟”别无二致。
李淮准不由微怔,散漫的神色间露出一抹意外。
费了这么大的劲,竟然只是杀了一个小罗罗。
下一刻,凌厉的攻势接踵而至,他已被它们团团围住。
他隐约听见梅伦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身体被蚕食的痛感随之不断传来,心下有些不妙。
连她都这么紧张,难道他糟糕到像是快死了么?
李淮准平静的想着,蹙了蹙眉,不能接受如此难看的死法。
于是,他又摸出一把手术刀后,双手一勾,插在了其中一只“不死鸟”的羽翼上。紧接着,纵身一跃攀上“鸟”背,借着它的速度,暂时挣脱了包围圈。
原本这番动作一气呵成,然而老胳膊老腿到底僵了些,翻转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不小心撞上了另一侧翅翼,肋骨当场断了一根。
李淮准抚了抚胸口,假装没事,凭着仅剩的药力,一边躲避其他“巨鸟“的攻势,一边仓促向后爬去。然而,鲜血浸透了衣服,潮湿又黏腻,还没爬出多远便被绊了一跤。
就在他暗道不妙时,梅伦终于赶至,狠狠一拳轰开怪物后,背起他一跃而下,在高耸的钢筋水泥间狂奔起来:“李淮准,你撑住!”
“……别喊这么大声,没死呢。”
身后,巨型“鸟群”短暂的散开后,又迅速聚拢,紧紧跟着他们。与此同时,正常体型的“不死鸟”也从下面袭来,想要包抄他们。
李淮准蹙了蹙眉:“你带拿金先走。”
“不可能。”梅伦想都不想便拒绝,“你要是出事,楚域会杀了我的。”
说话间,“不死鸟”群已经实现了上下包抄,将他们牢牢困住。
李淮准被没完没了的追击,弄得有些烦躁,再次摸向兜里的手术刀,却摸到了一件硬物。
下一秒,一道冷焰在夜中炸开,卷起刺目的光芒,犹如初升的旭日一般,将整座小镇照得透彻。
原本追击他们的“不死鸟”在这道强光下,竟发出声声哀鸣,惊惧的向远处飞去。
它们……惧怕这道光?
李淮准看着手中的物品,正是从档案馆中找出来的那只棋盘,眉尾微微挑起。
哦豁,有意思。
片刻后。
钢筋裸-露的建筑物下,一行人得以短暂的喘息。
李淮准伤得不轻,药力消失后,几乎动弹不得。
梅伦一边在塑料袋里翻找药品,替他止血,一边道:“这位老先生,自己高龄几何不知道吗?危险动作少做。”
某老人家深以为意的“嗯”了一声,悠哉的躺在地上任她包扎:“确实危险,爱护我一点。”
梅伦:“……”
另一头,拿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水和食物,风风火火的飘近:“快快快,先补充点营养。”
十分钟后,梅伦吃饱喝足,拿金被吓褪的颜色也渐渐回来,只有李淮准在一旁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那个……”
“干嘛?”其他两位齐齐出声,转头看向伤员,示意他好好养伤。
“你们不觉得这块棋盘有变化么?”
李淮准说着眼神示意地上的物品,只见繁复的棋盘格中,渐渐凹陷出一个个圆坑,横竖都有,错落成十字状。
和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拿金愣了一下,好奇的摸了摸:“难道可以解开这个盒子了?”
梅伦平静的望着棋盘:“好像在哪儿见过。”
“有点像‘独立钻石’。”李淮准接话道。
“钻石?”拿金凑近瞧了瞧,觉得不论从材质还是形状来看,都不像。
“一种古老的单人棋,”梅伦解释道,“在国内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叫做‘孔明棋’。最早源自欧洲,是当时一名贵族囚犯为了自己解闷,而创造出来的。”
拿金听到“孔明棋”三个字后,明白过来:“小时候好像看别人玩过,是一种规则极为简单的消除棋。”
“对,”李淮准应了一声,随即顿了顿,“只是……”
“只是什么?”
他伸出手,点了点空空如也的棋盘:“没有棋子,已经下完了。”
梅伦却摇了摇头:“这种棋的规则,是以一颗棋子跳过另一颗棋子,作为吃子的条件。那么就算棋局下完,也至少会剩下一颗子。但这个棋盘上什么都没有,应该还没有完全开启。”
“还缺什么条件吗?”拿金不解的摸了摸下巴,“刚才那道强光是怎么触发的?”
梅伦觉得这是个好问题,看向李淮准。
被关注到的某“木乃伊”眨了眨眼,诚实的回答:“碰了一下。”
“那你再碰一下试试。”小姑娘捡起棋盘,屁颠颠的飘到了他面前。
对方“哦”了一声,配合的伸出“木乃伊”爪子摸了摸。
然而,棋盘没有任何改变。
梅伦蹙了蹙眉,条件不对。
拿金一拍脑袋道:“一定是这些绷带阻隔了你和棋盘之间的心灵感应。”她说着用手术剪将绷带剪开一个角,露出了他的手指。
李淮准再次配合的摸了摸,却依旧没有反应。
“奇怪了?”拿金有些纳闷,“难道刚才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应该还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梅伦看向李淮准,“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个棋盘刚才沾血了吧?”
经她提醒,他想起来刚才衣服上浸满了血,兜里的物品应该也不能幸免。不过此刻棋盘上干干净净,上面的血迹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确实有点古怪。
他眼中随即露出一抹狐疑:“为什么偏偏是我的血?”
“这不重要,先试了再说。”拿金举起手术剪,询问的目光转向了他,有些跃跃欲试。
李淮准被绷带裹得动弹不得,犹如砧板上的鱼肉,见状不由抽了抽眉角:“如果我说不,你会放下剪刀吗?”
“哎呀,大佬你就试试嘛。”
“这样吧,”他妥协,指了指渗血的绷带处,“你从这儿挤点吧。”
拿金:“……”
就在小姑娘准备上手时,梅伦拦住了她:“如果棋盘真的因此启动了,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赢得棋局,把棋盘内的东西取出来啊,‘不死鸟’看上去挺怕它的。”
“所以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什么意思?”
“开启棋盘的条件未知,就算确实需要李医生的血,那需要多少呢?一滴?还是需要将整个棋盘全部涂抹?且血需要抹在哪里?随机么?”
拿金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一时被问住了。
梅伦又接着道:“假设只需要一滴血液,且滴落位置随机,那么或许血液滴下的地方,就是棋局开始的地方。”她说着,点了点棋盘上的圆坑,“这算是一张标准棋盘,棋子的排布大致可以预测。‘孔明棋’通常正中央会空出一格,用作棋子的起始跳跃位置。而最终留下的棋子,就一定会落在这个位置。所以如果起始位置太偏,很可能半路便已经输了。”
李淮准津津有味的听她说完:“所以你的意思是,尽量把血滴在中间?”
“多留一手,横竖不亏。“梅伦瞥向他,意有所指,“李医生不是最喜欢干这样的事么?”
“我?”李淮准不以为意,伸出裹满了绷带的手晃了晃,“你看,我还是更喜欢不遗余力。”
这头,拿金费力的从绷带里挤了一滴血,小心翼翼的滴在棋盘圆坑内。
下一秒,果不其然在血滴落的位置,出现了一枚红色棋子。
紧接着,黑色棋子也从其他位置冒了出来。
棋局终于显现。
横竖圆坑交汇的正中央,发出荧荧白光。
拿金看着这一幕,脱口道:“我去,巨佬,真被你猜中了。它不会是要让红色棋子走到正中央吧?”
她说着,示意梅伦上手,解开棋局。梅伦则看向李淮准,自觉让了一个身位:“我没下过,你来吧。”
黑市医生眉尾微抬,笑眯眯的回答:“我只懂理论,不懂实践。这盘棋似乎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让我上?”
“找楚域啊,上次你们下棋时,我看他棋艺挺精湛的。”拿金出主意,“触类旁通嘛。”
“通讯坏了,”李淮准遗憾的指了指耳扣,“联系不上。”
“那怎么办?”
余下两位齐齐望向她:“你来。”
两人均对她寄予厚望,深切的看着她。
拿金压力山大,差点又褪了色,觉得自己难当重任:“我只会下国际象棋……”
“没关系,”黑市医生和煦的看着她,“触类旁通嘛。”
拿金:“……”
棋盘上,共有15排竖坑和17排横坑,其中黑色棋子呈三角状分布,一共4排,全部布满。
尽管有梅伦提醒,尽量选择了中间位置,红色棋子却依然位于最左侧倒数第二排的边缘处。
某臭棋篓子李先生在一旁热情的提供思路:“先将边缘的棋子消除,让中间的棋盘格空出来,然后始终保持红色棋子周围有其他棋子存在就行。”
他点到为止,生怕多说一句反而添乱。
拿金望着棋局,消化这些理论知识后,开始在脑中演练。
棋局本身并不复杂,她接连推演了几次后,便有了思路。
棋盘中央点,就在三角状的倒数第二排。
先将该处棋子向下移出,消除最下侧的棋子后,将左侧紧挨着中央点的棋子以同样路径移出,随即将其相邻的右侧棋子向右侧移出。至此,中央点同排相邻的三个圆坑便都空了出来。
之后,她将第四排最右侧的棋子向上移动,又将第二排中间位置的棋子向右侧移出,棋盘上便只剩下了11枚棋子。
再之后,所有棋子都向中间移动,消除至7颗棋子后,利用3排左2的棋子,将剩余的黑色棋子全部清除。
最后,红色棋子就可以借势跳回中间位置,完成棋局。
当拿金将红色棋子放置在中央点时,棋盘的夹层应声打开,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白色卡纸。
封面空白,正中央用炭笔歪歪扭扭的画了两个圆,还有两个弯曲的括弧,毫无逻辑可言。
这是什么?
拿金的脑子有些发蒙,不死心的翻了翻,随即在卡纸背面,看到了一列鎏金小字,顿时睁大了眼睛。
只见上面写着《禁忌法典》。
「世界第二日,白镇」
某处暗巷内。
女骑士奄奄一息的半靠在墙角,望着自己被啃食到露出白骨的残肢,自嘲的笑了一声,继而看向面前的熊猫和老人:“……谢谢你们救我……但没有用了……我活不了的……”
“你别放弃啊,”阮糖拼命替她止血,“还有办法的,你再撑一撑。”
女骑士闻言,却摇了摇头:“……你们也一样……你们也不可能逃出去……”
阮糖的熊掌上已经浸满了她的血,听到这句话后,不由愣了一下。
“……这里怪物肆虐……根本不像是可以生活的地方……”女骑士挣扎着继续道,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要把话告诉他们,“我是教国的弃子……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