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独自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不过比之刚才少了些疯狂,多了些僵硬,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掌心多了些掉落的发丝。
宁遥随手扔掉,他起身来到宁承志的病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耳边突然响起刚刚汪禳之说的话。
“赌注成立,但你要留些筹码在我这儿。”
没有愤怒,平静,只剩下平静。
他知道汪禳之不会对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孩子下手,或许宁承志还会因此转到一个更好的医院里去,就目前来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但这一切并不包括他。
宁遥为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极力要求宁遥再住院观察,但是被宁遥回绝了,他想,如果他们再执意说什么,他大概会出具一份免责声明。
走在鹤城的路上,来往的车辆扬起的灰尘甚至还没有在家里的阳台上感受得多,那栋烂尾楼给他的,可不仅仅是个风景而已。
要解决烂尾楼,只有一个方法。
爆破。
毁掉它。
现在要解决目前的困境,也只有一个办法。
找到汪廷希。
然后……
王泽接到宁遥电话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再掺和进宁遥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喂?”
“把白庚习的电话给我。”
“什么?”王泽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个在盛典后台的化妆师,你找过他,应该有他的电话吧。”
“有是有,不过你要电话干什么?”
王泽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管宁遥的事情干什么?他现在这样都是拜宁遥所赐,但他也是真的怕了,“我这就给你发过去。”
“嗯。”
宁遥站在路边,微风吹起他的头发,狼尾骚弄着脖颈,他抬头看向路对面的理发大爷,手机传来震动,宁遥不着急去看手机,反而抬步走向对面。
“大爷,理发。”
宁遥摘下卫衣的帽子,发黄的头发让大爷眼前一亮,“呦呵,潮男。”
“想理个什么发型?”
“板寸。”
宁遥的头发长得很快,发根处已经长出了黑色,这板寸一剃,头上还留着一小段黄色,只是不再抢眼,毕竟跟这个发型比起来,颜色都是小问题。
大爷理完发后满意地拍了几张照片,照完了才想起来问宁遥一句,“小伙子不介意吧,这帅,给我留个招牌。”
“随便您。”
“多少钱,大爷。”
“都是招牌了,还能要你钱?不要钱了。”
宁遥看着树上挂着的二维码,趁着大爷弯腰收拾东西的时候,给扫过去二十,他记得以前就这个价格。
行礼都在酒店,不过宁遥并不打算回去取,里面只是一些衣服,重要的证件他都随身带着,他点开手机,将王泽发给他的电话复制到微信的搜索联系人的对话框里。
搜索栏里出现一个人,宁遥没有添加好友,而是点开白庚习的微信头像看了几遍,朋友圈是一条横岗,没什么有用信息。
宁遥找了偏僻的角落给白庚习打去电话。
“宁遥?”
电话接通,白庚习不出任何意外的喊出他的名字,宁遥也不意外,毕竟白庚习调查了他这么久,拿到他的手机号是轻而易举。
“汪廷希在哪儿?”
白庚习,不对,庚习在电话那头正喝着威士忌,酒精没有麻痹他的大脑反而提起了他的恶性趣,“你不是不关心他吗?他的死活,去处,跟你也没关系吧。”
“你到医院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汪廷希在哪儿吗?”
庚习的指尖顺着杯口来回滑动着,透明的玻璃杯上映照出庚习此刻的表情,面无表情。
“可是你在医院踢了我一脚。”
“你可以攒着。”
“什么意思?”
宁遥看着天边的夕阳,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我觉得咱俩之间的恩怨不会到此为止,所以我不会只踢你一脚,你可以攒着,然后趁我哪天不设防的时候,都踢回来。”
“哈?”庚习的笑声引来了酒馆其他人的注意,可是他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全被电话里的宁遥吸引了过去,“你觉得你这么说了,我还会告诉你吗?”
“你来找我,你就一定会告诉我。”
庚习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杯子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灼烧的液体从喉咙一直到胃部,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一点不好,不能装逼,果然先主动的那个人就是小丑。
“慈凤路78号,0011。”
“丑话说到前面,你能不能见到汪廷希,我不能保证。”
电话挂断之前,宁遥问了庚习一个问题。
“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想要汪廷希走投无路。”
庚习的回答直白且真诚,宁遥丝毫没有怀疑这个理由,从一开始庚习就对汪廷希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敌意以及鄙夷。
宁遥靠在墙壁上,在鹤城他不用点开导航,脑子就浮现了去往慈凤路的路线,慈凤路78号是一个富人庄园,至于这个0011,宁遥猜测这可能是房间号。
他没有着急行动,还有两天时间,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是休息,他走了太多的路,说了太多的话,想了太多的事情。
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宁遥找了间民宿,房间很干净,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这可能是个情侣民宿,房间里布置得过于有爱了。
他将自己甩上床,用杯子将自己裹住,不出意外的,宁遥失眠了。
遇见汪廷希之后,他很少失眠,汪廷希消失后,他渐渐开始失眠,但后面有了宁承志,他失眠症状又减轻了不少。
而今晚,他什么都没有。
睁大眼睛直到半夜零点还没有困意,宁遥掏出手机点开了白鸟,下意识地去搜索春夜,他这才发现自从盛典之后,春夜就没再直播过,也没有任何的公告请假。
想到那天的乌龙,宁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春夜发去一条私信。
“你不直播了吗?”
不出意外的,没有回应。
宁遥只能去找别的助眠主播,但谁都没有像春夜那样,三两下就能勾起他的睡意,他找了许久找到了一个可以免费挠头的直播间,只听了一分钟,宁遥就退了出去。
“是助眠不管用了吗?”
“汪廷希,都怪你。”
最后,宁遥是看着那张亲吻照片看出了几分睡意,这才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汪少爷,不吃点东西吗?没有力气的话,是不能做想做的事情的。”
汪廷希背对苏绿,昨天的谈话过后,汪廷希一言不发,连饭跟水都不喝了。
苏绿只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随即就开始享用她特别要求的冬阴功汤面,她还是喜欢这个口味。
对面的男人动了,苏绿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了汪廷希如野兽般的眸子,她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汤勺,“汪少爷是想现在跟我谈一谈吗?”
“他们会做什么?”
“他们?”苏绿笑了下,“不是他们,是您的父亲汪先生,只有他发话了,他们才会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讨好我的父亲。”
“当然不,您出不去,您应该做的,是配合我的测试。”
汪廷希转动着眸子,他似乎是在思考,苏绿趁着他思考的间隙,喝到了今天第一口冬阴功汤。
她能看出来汪廷希此刻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定,他在极力扮演着正常,她没想到汪禳之的儿子居然会变成一个精神病,更加没想到,汪廷希真的会喜欢一个男人。
上次派去的人没能将宁遥带回来。
这次,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测试汪廷希的好机会。
“我是谁?”
汪廷希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绿有些不解,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您是汪少爷,汪廷希。”
“不对,我不是汪廷希。”
“我是汪廷阳。”
苏绿的诧异只是一秒,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您怎么会是汪廷阳呢?您是汪廷希。”
汪廷希眼珠子一转,苏绿心里直觉不好,汪廷希似是在这一刻恢复了正常,他坐在苏绿对面,拿过苏绿面前的筷子,吃起了她的面。
苏绿脸色一僵,她平复着心情,告诉自己,不要跟疯子一般见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居然认识汪廷阳啊。”
一句话让苏绿平复的心再起波澜,汪廷希舔了舔嘴唇,笑得恶劣,“你不要告诉我,是我的父亲告诉你的,他不会再提起这个名字,而你,是谁呢?”
“恨我,鄙夷我,还知道汪廷阳的名字。”
“哦,对了,你还姓苏。”
“冬阴功汤到底哪里好喝了?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喜欢这东西。”
“苏戊。”
苏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抬手想要把面碗扣在汪廷希脑袋上,但是汪廷希更快,他端起面碗放在了另一处。
“生起气来就喜欢摔东西,你的这点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汪廷希,这两天你就跟我演戏玩儿呢?是吗?耍猴子一样耍我?!”
汪廷希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尖锐的疼痛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不过常舔舐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洞,一直往外渗着血,那是昨天他听到宁遥的名字时,咬上去的。
“耍你?哈哈哈哈!苏戊,比起我耍你的这件事情,我更想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女生吗?”
苏绿脸色变了又变,汪廷希装作吃惊的模样,“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真的去变了性啊。”
“这不都是你害的?!”
苏绿再也绷不住她的情绪,她上前扯住汪廷希的衣领,眼睛的恨意快要将汪廷希淹没。
汪廷希轻而易举地握住苏绿的手腕,眼底是彻头彻尾的疯狂,“苏戊,你就没想过,你能到我身边来,是谁在为你保驾护航吗?”
宁遥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左右交缠暧昧的画面,苏戊看到了宁遥,她闪过一个想法,她搂住汪廷希的脖子,身子往汪廷希身上贴去。
汪廷希以为开门的人是汪禳之,很是配合地搂住了苏戊的腰。
“您找来的这个心理医生,很得我的胃口。”
“是吗?”
汪廷希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对上了宁遥波澜不惊的眼神,他慌了,想要推开苏戊,苏戊却牢牢搂住汪廷希的脖子,不仅如此,还故意凑近他耳边。
“汪廷希,你说,txl之间最狠的分手是不是一方跟女人睡了。”
“宁遥,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