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去拿！”皇上发话了，立刻就有太监下去传话，“还有那个从江南回来的证人，把他也带上来！”
“是！”
其实密信上的笔迹可以轻松的判断出那不是赵岱的笔迹，只是这个证据不够充分，不足以排除他找别人代写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密信吕太尉竟然会粗心大意到将这样明显的印记留在上面，还让这样的铁证到了赵岱手中。
吕清风本人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明明跟手底下的人已经明确交代过不许落款，结果这赵望轩不但呈上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密信，信上还疑似有能够定自己罪的铁证。官帽下面的头发已经汗湿，只是事已至此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陛下画匣已带到。”
“苏睿已带到。”
这是赵望轩第一次见到证人，起初只听名字还没有觉出什么，只是看到苏睿的脸之后，愈发觉得眼熟起来。
“把那匣子给朕拿过来。”
那画匣子不大，吕家的印记清清楚楚就印在上面，稍一对比就能看出这与那密信上的图案是同出一源。李玉神色凝重，倒是颇为稳重，将两样证物置于一旁开始询问苏睿。
“苏睿，你指认赵岱私联起义军可有证据？”
“回...回陛下，草民亲眼所见，本身就是证据。”苏睿从出生长到现在第一次见皇帝，紧张地话都说不好了。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的而不是在欺骗朕！”掷地有声的话大殿中回荡，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发颤。
“我，我，我有证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苏睿从自己身上开始翻翻找找，终于从衣服的夹缝里拆出来一个纸团，只是这纸团早已被水浸湿，已然成了一团浆糊，里面就算有什么字也都看不清了。
苏睿也被这个情况吓住了，慌了神，不自觉就看向了黄立和吕清风，眼神中带着祈求，他知道，这次如果不能坐实自己的证词，恐怕出了殿门就只有死这一个下场了。
慌乱间他把手里的纸团又塞了回去，鼓起勇气看向高坐龙椅的李玉，颤着声音说道：“陛下，那密信上的字迹，字迹还没有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破绽了。
吕清风一听这个，也开始紧张，自己找的可是全京城最厉害的画师，能把别人的自己模仿的九成九相似，出了那突然出现的落款，字迹方面绝对查不出什么错处。
正当他以为十拿九稳之时，又生出来变故。
“陛下，这字迹确实是赵将军的无疑，只是其中有些字很奇怪。”刘公公把宫中画师标注出来的奇异之处拿给李玉看。
“回陛下，字迹确实与赵将军的亲笔十分相似，只是其中的一些笔画稍有不同，但不能排除赵将军故意改变字迹为了不让他人看出此信处于谁手的可能。”
“朕知道了，下去吧。”
画师退出，赵望轩觉得时机已到开始上第二波。
“陛下，既然密信同时证明了吕大人与家父都有可能是那密信的制作者，那么草民想知道父亲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值得他冒着砍头的风险去做如此冒险之事！”
“当然是因为他与那起义军勾连，为的就是祸乱国家安宁啊陛下！”
吕清风也坐不住了，作为联合司徒秋余一起弹劾赵岱的发起人，再不为自己辩解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了。
“陛下是知道的，江南地区最为富饶，单是粮食产的都比其他区域要多得多，那起义军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在江南作乱，为的就是把控住这极好的位置，而赵岱，他只要与那匪首勾结就可以利用将士与那些匪人整个把控江南地区，多少民脂民膏那不都是他们想要就有的吗？何况还可以联合对方演戏，偶尔胜一场陛下肯定会他奖赏，又有不断地粮草供给，如此大的诱惑他赵岱抵抗不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吕清风说的头头是道，赵望轩早已看透了他的本性，“吕大人这样清楚其中关窍，恐怕恨不得出兵江南的人就是自己吧？”
“你胡说什么！”
“陛下，其实草民任职司农寺少卿之时去过青州，那边也土地肥沃，靠着卖粮食也过得极其富庶，刘辰刘大人也很尽职尽责，只是草民当时去的不是时候正巧遇上了一个故事不知陛下愿不愿听一听？”
“你不要混淆视听！现在说的是赵岱的事！”
“吕大人不必着急，反正您清者自清，听听故事缓和一下情绪也不错不是吗？”赵望轩笑眯眯看向吕清风，那人畜无害的脸却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来听听。”李玉揉着眉头，显然是乏了。
“是，陛下。”
“臣在青州遇到了一起冤案，是因为青州有名的大善人蔡怀仁为了与一位姓梁的盐商争夺利益竟然下毒杀害了几百口人，引起了众怒，但是刘大人念在他做过许多善事的份上只是将他全家流放。
这个蔡怀仁命大，竟然因为一次不小心坠河而脱离队伍一路又回到了青州，一位僧人听说了他的故事，在城中做法引来天地异象，为他洗清了冤屈，原来是那姓梁的盐商故意陷害，杀死的还是自己的同村人。
用的毒药也很蹊跷，竟然是只有京城才有的禁药。草民初听此言也觉得荒谬只是那梁姓商人死前说出了那卖给他药的人的相貌，此人姓黄，眉毛间有一颗长着毛的红痣，竟然与黄立黄大人生的如此相像。”
赵望轩矛头直至缩在人群中的黄立，黄立听到赵望轩提青州就已经开始觉得不妙，奈何朝堂之上自己无故离开更是坐实自己的罪名。
“陛下这与臣无关啊！”
“更巧的是，前些日子吕大人为了庆贺爱女回家特设宴席邀请草民出席，期间草民便看见了黄大人。”
“吕大人邀请了那么多官员，我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是吗？难道中途离席去后院与吕大人的家眷私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好啊你黄立！亏我百般提携你，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吕清风简直要被气炸了，表情狰狞就要扑过去揍黄立，还好被一旁押送苏睿过来的侍卫拦住，这才没有打起来。
“黄大人去青州是为的什么事？”
黄立梗着脖子，竟打算一言不发。
“离开青州之后我就开始想这件事，又加上好友带来的一封信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陛下这信中写了刘辰通过联合梁远宁倒卖官盐、精盐掺杂等手段获取暴利，甚至青州大旱，赈灾款根本没能下放到百姓手中，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又以平息旱情还款的名义还了回来。”
听到这，李玉的手都在颤，不是虚弱而是愤怒，他从来不知道吕清风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多小动作！
“吕清风！这事你可知道？”
“回陛下，不是臣干的！冤枉啊！”然而李玉已经对他失了信任，不论他再怎么说恐怕都逃不掉彻彻底底的调查了。
“赵望轩，当初你就知道此事，为何到现在才肯说出来？”
“当时草民身体不适高热不退，一路上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根本无力思考其中关窍，这些事情是在云兰寺清修的时候一点点想明白的，只是没能等到病好之后禀报陛下，就发生了父亲被诬陷一事，以至于拖到现在才得以全盘托出。”赵望轩说的情真意切，李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吕清风啊吕清风，亏的朕念在你两朝老臣的面子上重用你，你就这样回报朕？！”李玉也是气急了，手串都飞了出去，刘公公赶忙去捡。
“陛下，您不能只听他一个人胡说，臣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啊！”
“给朕拉下去！统统关起来！”
李玉把自己摔回龙椅上，看着底下混乱不堪的场面突然就有些心累，“赵岱，是朕错怪你了，不过接下来几日还需你再配合几日，等刑部把事情查清之后，朕一定还你清白！”
“谢陛下。”赵岱叩首，李玉以为这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没成想赵岱却没有抬起头来，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诚恳开口：“这些年来臣感恩陛下的赏识与厚爱，只是臣如今年事已高，朝中英才辈出，臣斗胆在此向陛下请恩，望陛下恩准臣卸下将军职位，从此做一闲人颐养天年。”
李玉沉默许久，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赵家是先皇在世之时崛起，屡立战功，自他即为便一直是武将中最高职位，只是赵岱这人不爱站队，不论是他当年争夺皇位之时，还是如今他的皇子们争夺太子之位，不论什么时候问他，他总是说只为皇帝效命，换而言之，不论是谁当皇帝，他都会听命，这让他这个夺得皇位手段并不干净的人来说就像一个烫手山芋，终于在谋划多年之后借吕清风之手达成了目的，只是事情走向已然脱离了自己控制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