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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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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成功的观鲸活动获得了游客好评。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家人都还在讨论鲸鱼。昨天还闹着要看鲨鱼的两个小孩子,已经完全被鲸鱼迷住,哼着他们自制的鲸鱼之歌,坐在餐桌前抿一大口牛奶,企图玩一出鲸鱼喷水,被亲妈严厉的眼神及时制止。

今日的早餐除了烤吐司、煎蛋和莉莎婶婶的香肠外,还有一道小锅米线。千里迢迢从东方运来的干米粉泡发后,加入炖了一夜的高汤煮沸,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剁碎后放进锅边用勺捣开,再加入盐、酱油、腌菜和鲜嫩的豌豆尖,浇上麻辣红油。

为了防止这些外国人吃不惯,鹿把红油作为一个可选项,这是炸过的辣椒油,放了芝麻,香而不辣,对于这道新奇的吃食,这家人除了小孩子,大都选择了加一点辣椒油先试试,又不适应的,默默倒了点奶油进去——主要是爷爷奶奶不太行,年轻的两对夫妻都很高兴地加了更多的红油。

除了用不惯筷子,只能用勺子和叉子交替着捣鼓,就没其他问题了。

这家一共两个老人,两对夫妻,外加两个孩子。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高兴地举起手机拍完米线,和正在享用的鹿聊起天来:“你这里有趣的吃食太多了,前天的火锅、昨天的烤鸭,还有今天的米线,都是新鲜的美食!我庆幸我们预订了你的民宿!鹿,你真该好好宣传一下,你的民宿配得上这个价格!你看我剪的视频,有鲸鱼的,这其中也提到了你的民宿,我把它发到油管和tiktok上,一定会有很多点赞!”

这家人当时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是因为附近想订的民宿满房了,所以不得已选择了鹿家,本来打算住一晚就换地方的,结果……好吧真香。

鹿谢谢她的好意,摆摆手,表示在网站上给个好评就行,不需要宣传,她没那么多精力服务太多客人。然后顺便和她聊起来这家人今日的行程,给出自己的建议。

三餐都是免费的,毕竟都含在了高昂的房费中。其实,这些不在客人们点餐范围之内的食物,都是她自己想吃而已,包括客人们房间里能带走的高级洗浴用品,也是按照她喜欢的牌子选的,游客们不需要知道。

端一杯鲜榨椰子汁,身体慢慢滑入客厅的躺椅,把自个儿完全包裹住。天没亮就起来对厨师指手画脚的结果,就是现在困得厉害。鹿属于吃过猪也见过别人怎么养猪的那类,嘴上功夫叭叭厉害,一旦实操就是灾难。

这里找不到她需要的亚洲厨师,只能自己亲自监督,用空运过来的食材指导一个接触过亚洲菜的厨师做一道米线,味道和云南当地的自然比不了,只能说勉强及格吧。

明天吃点什么呢?昨日出海一天,她玩得有点儿累,今天还没有缓过来,想着吃吃喝喝的问题,很想爬回床上再躺一躺。

或者出门去做个SPA?

可是这天阴阴的,云层密布,又让她不太乐意出门。

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问题的时候,厨师大叔跑过来问,厨房剩下的米线怎么办。

那当然是你们负责解决啦。鹿这样回答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黑帽子在院子门口冒了一下头,于是她笑了:“把门外那个人叫进来,帮你们一起解决。”

就算他吃了早餐,那就再吃一顿呗,反正他一看就很能吃的样子。

昨天返程时,船长还装作无意地跑来和金聊天、询问金的情况,想要踹掉自家那个酗酒的船员,让金来帮他开船呢。

只可惜被人家拒绝了。

“开船,不比拉车好吗?”鹿窝在躺椅上,将椅子调整角度,像一只猫一般,侧着身子,睁着乌黑发亮的双眼,好奇地问他。

如果开船,还怎么能每天见到你?

金在心里默默回答。

他没有吱声,局促地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望着厨师端上来的一大碗热腾腾的米线,拿上筷子,又放下,搓搓手,抬头,呆望着她。

这里面甚至加了足足两个煎蛋呢!

他的确没有吃早餐,那个小仓库的排烟不好,做饭是个大麻烦。他也不擅长做饭,一般在路上买上几个三明治解决问题,如果路过莉莎的香肠店,他会再买一根香肠配吐司吃。

习惯了这种饮食配置,不代表他喜欢,如果能在清晨来一碗热乎乎的米线,谁会拒绝呢?

可是,他凭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享用这份美味?

鹿有点儿喜欢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笑吟吟:“就当昨天你教我开船的感谢呀。”

她神情闲适,姿态从容,自然得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而肚子此刻适时发出一声“咕”,令他尴尬得立刻拿起筷子埋头猛吃,含糊道了一声“谢谢”。

汤酸、鲜、香,米线爽滑,如同有意识一般顺着喉咙直接下肚,在仍有凉意的早餐吃上这样一碗热乎乎的食物,堪称享受。

“小心烫,慢点吃。”她慢条斯理回答,看着他呼哧呼哧,有种收留流浪大狗狗的异样满足感。抿了一口椰子水,冷不丁的,她忽然问:“你是哪国人呢?”

金吃米线的动作一顿,他依稀记得,他似乎和她说过自己的国籍是——“韩、韩国人啊。”

“我们韩国人,也很能吃辣的辣白菜什么的天天当饭吃。”他喝了一口满是红油的高汤,从碗上方露出两只眼睛,打量她:“你们日本人,能吃辣的很少见哦?”

哼。

“我去过的国家多了,适应性很强。”鹿面不改色编着瞎话。

既然他不愿说,那就换个话题好了。

“你和杰克怎么认识的?”

这顿米线,好吃又不好吃啊。

金的筷子顿住,默了片刻,回答:“打架认识的。”

他该知道的,她可不是一只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就算杰克没有说是谁让他收回协议,以她的敏锐,迟早也可以察觉。

这就是他不愿意与她靠得太近的原因,她是那样聪明又胆大,他害怕被她洞穿一切,继而她会震惊、会厌恶、会恐惧、会对他避之不及。

只要一想到那个后果,他的心就沉沉往下坠,一直坠到深海里去。

“你很会打架吗?我看杰克,对你很尊敬呢。”都叫他金先生,天天派人守着金的那个破仓库,怎么,除了他们这些个飞车党的小混混,难道还有谁不开眼,觊觎这么个小得可怜的地盘?

显然是杰克故意的示好,也是他在防止金被人挖走。

所以,杰克觊觎他什么呢,如果是架打得好,那倒有点儿说服力哦。

鹿的目光在金微微隆起的两块胸肌和随着他动作而肌肉自然拱起的胳膊上,逡巡。

“算是吧。”金模模糊糊地回答,为了躲避她过于热烈的视线,他端起碗,埋头,几乎盖住整张脸,努力喝下面汤。

然而下一秒,她站起来,赤着脚,越过沙发、矮凳等诸多家具的障碍,轻盈地跳跃到他的身边,拉过一张椅子,盘腿坐在他身侧,打量他的侧脸。

“所以,你为什么要拉车呢,选择那么多,无论是开船、当导游,还是做维修工,再不济还能跟着杰克混——顺便说一句,这个选择没什么前途,但你为什么都不选呢?”

“拉车不好吗?”金放下碗,碗底干干净净,只剩一点配料和油花,他扭头,深深注视着鹿:“我觉得拉车很快乐。”

快乐。

鹿愣住。她从未想过这个回答。

她从出生起,就被告知了人生每个阶段必须达成的目标,她像升级打怪一样一个个努力去够,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完成,否则她的人生就会一败涂地、坠落深渊。

即使她已经永远摆脱了那个人的控制,然而自小烙下的印记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哪怕独自在海外的岛屿上居住,无人牵制她,她也总想要干出点成绩,开民宿、与飞车党合作……仿佛不弄出点动静,就是浪费生命。

对于这种可怕的惯性,她努力对抗过了,她修改了民宿的定位,尽力让自己轻松。可是脑子仍忍不住要转,那个杰克一走进她的地盘,她就已经想好了以后怎么插手他的生意的一二三四招。

快乐?

她快乐吗?

她好像从没有单纯因为快乐而去做某件事。她游览全岛,是为了能找到那个人,顺便可以更好地给游客做导游;她品尝岛上美食,是为了找到一个好厨师,顺便还能给游客推荐,就连看鲸鱼,她都要努力学习驾驶游艇!她喜欢做一举多得的事情,因为有效率。

可是,效率,要来有什么用呢?

金的眼睛真好看,有可爱的卧蚕,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妖媚,中正平和,明亮清澈。

鹿仰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忽然间,“哇”的一声哭出来。

金的手一抖、脚一滑,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后翻出去。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自己弄哭,他说了什么令她生气的话啊,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我……”他匆匆把膝头毛巾递给她,手忙脚乱找纸巾,语无伦次地说:“对、对不起……”

“不干你事,呜呜,呜呜呜呜!”她哭得更伤心了,惹得清洁阿姨、前台和厨师都纷纷跑出来看。

“别管我!呜呜呜!”鹿用毛巾捂着脸,把他们都轰走,这些人都用指责的眼神看着金。金应该庆幸达利出岛采购去了,不然达利第一个饶不了他。

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真想把她揽进怀里安慰,可是又不敢,两只手围着她收收放放,那颤抖的动作,仿佛一个帕金森患者。

好在鹿收得很快,她用力那毛巾擦了一下鼻涕,露出红红的眼睛和鼻头,看了一眼毛巾:“这是我买的。”

金顿时很紧张:“嗯,上次,你给我的。”

“这都很旧了,我再给你一条新的。”她哑着哭过的嗓子,情绪稳定,起身要去给他拿新毛巾,仿佛刚刚的嚎啕大哭是一场幻觉,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用,这条就很好,用惯了。”金连忙要从她手里抢回来,被她一把拽紧,这会儿是她有点不好意思:“脏了。”

“洗洗就行!”

他真节省!“那,我喊人给你洗洗,你晚点来拿吧。”鹿把一条新毛巾递给他,“这个将就用一天。”

金犹疑着接过,不忘嘱咐:“别弄错了。”

真是的,这条毛巾有什么特别的吗?鹿从前台拿了一个蓝色的小鲸鱼刺绣贴,是游客可以拿走的那种小礼品,用夹子卡在毛巾上:“我一会让阿姨洗干净再熨烫一只小鲸鱼上去,就不会弄错了,这样总可以吧?”

“太好了!”金高兴地露出八颗白牙,傻兮兮地笑,“谢谢!”

鹿眨巴眨巴眼,她发现自己果然不能理解大狗狗的快乐。

不过算了,本来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就不相通,他的快乐和她的快乐又怎么会一样?

她转念很快,如果自己能从一件事情中获得成就感,那就是快乐,何必在乎是不是目标感太重呢?本来她就是闲不住嘛,非要她天天摸鱼发懒筋,那才不快乐呢!

她终于不再追问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工作,金松了一口气,忐忑了很久,终于在出门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呀,你很好,帮我理清楚了一些问题。”鹿笑眯眯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要送他离开。

我很好?

她说我很好?

鹿的一句无心夸赞,令金的心一下子炸开了花,脑子瞬间晕乎乎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院子。

他行不行呀?望着同手同脚走出去的少年,鹿有点儿担心地踮起脚,努力望得远一点,看他机械地拉起车杆跑走,神情恍惚,真怕他不小心被蹿出来的机动车给撞了。

什么东西让他突然大受震撼,是她说错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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