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旗风也不甘示弱:“是挺长的,看见个老熟人。”
何徐行深吸一口气,一声不吭回到病床上躺下,像个吃醋的小孩子。
“别装。”鹿旗风拍了他一下,“你就不问问我见谁了?”
“见谁是你的自由,关我屁事。”
“行,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
鹿旗风抱臂:“我和他只是朋友,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
“……鹿旗风,你有完没完。”何徐行终于忍无可忍。
“不逗你了,”鹿旗风从包里掏出相册,翻开那一页,“给你看个东西。”
“不看。”何徐行赌气,但发现鹿旗风对它宝贝的很,他挪了下身子,偷偷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瞬间愣住了。
“这是……”
鹿旗风把相册甩到他身上:“不是不看么?哥哥。”
说完偷偷瞄了眼何徐行,发现他对相册情有独钟,从第一页开始逐页翻看。
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称呼。
她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
木头!直男!呸!
“我看见了,鹿旗风。”何徐行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鹿旗风没理他,小声哼着歌,是中文版的《遇见》。
病房很安静,歌声显得突兀起来,鹿旗风的音量也不自觉放大。
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唱歌,原因也很简单,她唱歌严重跑调,也就这首歌不会,大概是听得次数太多了,旋律早就刻在了脑子里,因此可以脱口而出。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何徐行垂着头,手里的动作没变,思绪完全被她吸引,这是他第一次听鹿旗风唱歌,她唱歌的语调很慢,比原节奏慢了许多。
声音很轻,像夏日清晨的露珠般清澈,像冬日暖阳般温柔。
到了副歌部分,何徐行跟着她一起唱。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鹿旗风微微偏头看向他。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你等的人他永远在你的未来。”
“你干嘛改词啊。”鹿旗风问。
“创作激情上来了不行么?”
“行,您开心就好。”
鹿旗风拿过相册,“你看到哪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
“不用,我能想象到。”何徐行随便指了一张,“这张杏花,没猜错是你外婆家里的吧。”
“还有这个,大雾满天,虽然是很糟糕的天气,但你心情应该不错,反而上一张杏花,能看出来你心情很差。”
过去这么久,按理说鹿旗风早就忘了当时的心情,但偏偏这两张她记得。
杏花是在听说鹿玲工作忙,答应给她开家长会却失约,事后又把她一个人送到外婆家,鹿旗风生了好几天闷气,刚好抬头看见杏花开了几朵,她拍了下来。
次日大雾天,本以为这天照常,没想到雾中渐渐出现鹿玲的身影,还送给她一副相机,即使天气很差,但她的心情很好。
“鹿旗风,”何徐行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拍下来的照片很有故事感。”
“这是你的天赋,你天生就是导演。”
鹿旗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
“毕业后出国进修,为了你的未来。”何徐行说。
“再跟你说个秘密。”何徐行勾起嘴角,“你应该知道卫女士离开后,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丧。一心想着混日子,但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改变想法了么?”
“为什么?”
“因为你。”何徐行望着她,“你还记得见到你的那天,你说了什么吗?”
那天他很奇怪,一个小孩子迷路了不哭不闹,更不急着找家长,何徐行疑惑地问了句:“你怎么一点都不像迷路的样子。”
鹿旗风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回家的路早晚会找到,迷路了又不是天塌了。”
“那你不害怕遇到坏人吗?”何徐行又问。
“你是坏人吗?”鹿旗风没回答,反问道。
“万一我是人贩子呢?”
“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你看起来是好学生。”
“好学生”三个字像禅音戳进他心里,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
之后,他又回到了卫女士在世时的状态,次次考试稳坐在第一名的位置。
而迷路的小女孩像一颗蒲公英落下的种子,植根在他心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大学时候,他去椿江拉投资,见到了韩目霖,在他的卧室看见了两个人的合照。
鹿旗风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她沉默一瞬,曾经是她给了他希望,现在希望还了回来,她要带着这份希望走向未来。
她点点头说:“明年我毕业的时候,你的病应该也就完全好了。”
“先说好,一定要每天联系,视频通话,还有,至少一个月见一次面,不对不对,一个月太长了,换成一个星期吧……”
何徐行没接话,揽过她的腰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嘴唇。
这个吻又深又重,忽然,鹿旗风感觉到有什么顶到了小腹,她红着眼眶大口喘气,“注意场合啊学长,这是在医院。”
“等手术后,再跟你算账。”何徐行轻声说完,嘴唇又贴了上去。
楼道外,郑熠燃又回到何徐行的病房,他还是觉得何哥应该骂他两句。
他敲敲门,没听到动静,带着疑惑拧开门锁,看到里面的场景瞬间愣在原地。
跟在后面的项卿叹口气,韩目霖和周远镜一左一右把郑熠燃拉走。
“大人办正事呢,小孩子别看。”
“弟弟还是太年轻了,这就是脸红了?”
“……”
——
何徐行正式手术这天,鹿玲特意推掉所有工作赶了过来,何迟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人太多,病房显得很挤。
大伯一家和何迟鸣围在病床一边,另一边是项卿、韩目霖、周远镜、郑熠燃还有沈少语。
沈少语现在的两家店生意火爆,正在准备在京城开分店,专门腾出时间赶过来。
病床对面是鹿玲和艾婧。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鹿旗风盘腿坐在病床上削苹果,削好后填进了自己嘴里。
鹿玲第一次看见她这么不顾形象不注意场合,露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至于么?”何徐行见到这么多人,笑了声,看见何望时也在,他“啧”了声,“快期末了吧,你来做什么?回去上课。”
“我不!”何望时气鼓鼓道,“为了你,我专门求了老师好半天才得到了一天假。”
手术安排在上午,窗外天气依旧阴沉寒冷,病房却被这些人搞得温度极高。
“时间差不多了。”周逸推门而入,被满屋子的人吓得怔了一瞬。
“行了,都出去吧。”何徐行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世界大战,逃难到病房了。”
……
做完术前准备,进入手术室前,何徐行突然停住,紧紧握着鹿旗风的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鹿旗风当然记得,那时候还不知道“穿林打叶”就是何徐行,她说过“从今天起,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要求我去做,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你想要什么?”鹿旗风问。
“嗯……”何徐行仔细想了想,“没想好,先欠着吧。”
就怕等不到实现的那天了。
鹿旗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她弯下腰,轻轻吻在他的额头,“小时候没看过《星游记》吗?”
“里面有一句话我记到现在: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就和奇迹一样了不起。”
“我就在门外等你,我还没见过能在彩虹上游的鱼,你勾起了我的兴趣,就一定要带我去看。”
何徐行轻轻一笑:“好。”
……
这场手术时间好像很长,这群人在外面忽然沉默起来,没有人闲聊,只有在一分钟之内都看了多次手表。
本就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
鹿旗风想说些什么,但好像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几个小时后,鹿旗风出去洗了把脸,透过窗户,看到天空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太阳冲破云层温暖的照耀整座城市。
今年是个冷冬,她却觉得此刻无比温暖。
“手术中”三个字灯光同时骤然熄灭。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