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中疾驰的时候,她好像也变成了风本身,不被作业、成绩、高考、父母的期待种种烦恼束缚的、自由的风,她甚至做出了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迎着风放声歌唱,前面的胥辛听到了她走调的歌声,也和着唱了起来,虽然他听成了另一首曲子。
然后下车就窜稀了。
两人心有戚戚看着对方,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
胥辛带她来到了一个依山伴水的陵园,即使潭枫丹不懂风水,也能看出来是藏龙卧虎的旺地。
胥辛领着潭枫丹走到位于高处的一座墓碑停下,把陵园入口处买的花换上,墓碑显然是有人打理的,干净整洁没有荒草,两棵龙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潭枫丹瞥到墓碑上的生辰卒日,有一串她十分熟悉的数字,是胥辛的电子设备常用密码。
胥辛拉着她席地而坐:“这里面躺着的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以前我总以为还有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没有好好陪她,直到她猝然离去才追悔莫及,她生前是个很爱热闹的老太太,陪我在这儿和她呆一会儿,好吗?”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影子拉得很长,在摇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空旷寂寥。胥辛唱起了当地的戏,荒腔走板,但是极为认真,唱着唱着,看着潭枫丹递给来的纸巾,他才方觉两行泪水滑落,打湿了衣襟。
虽然胥辛看着潭枫丹哭了好多次了,潭枫丹倒是第一次看胥辛流泪,她想起平时写作文背的名人名言,说些有哲理的话,偏偏关键时刻一句说不出来,只回想起了亲戚朋友间宽慰的话语,刚起了个头就被胥辛打断:
“她不是自然去世的,她是被世人的冷漠杀死的。”
潭枫丹看着胥辛愤怒的样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她讪讪地道歉,刚刚王佳妮在咖啡厅里的话,她本想甩出去的,此刻又悄悄钻进脑子里。
“丹丹,我这是为你好才对你说的。”王佳妮紧紧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曾经亲眼目睹过胥辛和杨君泽关系有多亲密,也看过胥辛是如何一夜之间变了脸,甚至为了讨好他对杨君泽同学造成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这些事情并不是秘密,更何况有些潭枫丹亲眼目睹过,她知道王佳妮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她不想听,努力想抽出手,但是王佳妮看出了她的去意,她攥得很紧,加快语速道:
“今天他偏爱于你,向你分享他的特权,那你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了呢?胥辛他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
“我相信他。”潭枫丹很少打断她别人说话,这么提高语调更是第一次:“正如他相信我一样。”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那我就去叫胥辛进来。”潭枫丹决绝的态度这才让王佳妮住嘴。
不知不觉之间,潭枫丹见过胥辛的很多面了,肆意妄为霸凌同学的是他,不惜成本助人的也是他,性格暴躁目空一切的是他,温柔地把某个人藏在心里的也是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她平生第一次如此渴望知道别人的秘密,这份焦灼让她鼓起勇气开口:“她的去世和杨君泽有关吗?”
胥辛先是吃惊地问:“你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地?”转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关心杨君泽的事情,两次都要救他?”
“额,我们之前不是同班同学,看到了总是无法置之不理嘛,而且在王佳妮那一次我也是担心你……”潭枫丹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清,毕竟如果要说清她的心路历程,都可以再水一章了。
胥辛骤然释怀地笑了,揶揄道:“因为你是正义的路人呀!”
你咋还记得这事,我明明随口说的,看着潭枫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胥辛倒像是偷腥的猫,像长辈一样摸着她的头慈爱的说:“小耗子你要保持下去哦,你永远天真无畏的样子最可爱了。”
潭枫丹抗议:“你真是我亲爹,能不能别当谜语人了!”
胥辛的情绪又变得低沉下来,他悲伤地说:“如果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她也能遇到你这样正义的路人就好了,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说完他起身背过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秒转换情绪,声音高嘹亮:“时间不早了,再晚你父母该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潭枫丹分明听到他的尾音在颤抖,但是对方刻意隐瞒,她也不好多问,只是跟着胥辛的背影走出了陵园,中间还把纸巾又塞了一包在胥辛手里。
上车的时候,胥辛像是完全恢复过来了,给她戴头盔的时候嬉皮笑脸道:“小耗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爸爸哪天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过了几天,王佳妮找了她在校广播站当主播的塑料姐妹花,在本该是播放校园节目的时段,将自己锁在广播站里,向全校广播了自己的恶行并真诚道歉宣布转学,在校长带着校工来撬锁前完美放映,行云流水像是排练过多次,即使她走后多年,也成了一中学子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经久不衰。
在王佳妮走的那天,潭枫丹与她在走道上撞见了,两人停顿了一秒,但互相都没有打招呼,擦肩而过,好像从未认识过一样。
潭枫丹奔向了走道尽头刚刚集训归来的容钰,两人亲热贴贴,交换着这段时间的见闻,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走下楼梯的王佳妮身边,靠近的一头耀眼的红毛。
“哎,大姐头,从前多么风光,现在都没有人送你。”钱多多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你应该感恩我把事情全都揽下来了,你才能继续当虚心的狗腿子。”王佳妮也毫不客气。
“要是你生日宴会听我的,现在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特地把我家腾出来给你们提供行凶的场地?我可没那么蠢。”
“你明明知道杨君泽那书呆子暗恋你,还特地把他叫到家里给胥辛收拾,不就是为了让胥辛高看你一眼嘛!偏偏你又想一石二鸟,觉得小耗子肯定会出来维护,让两人起冲突,谁想到,啧啧啧!我们大少爷不仅健忘还敢当面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过即使没有小耗子这一出,大少爷没准也会找个由头放了杨君泽,真是个只会口嗨的软蛋啊!”钱多多依然是嬉皮笑脸地,但是话语里全无平常狗腿的恭敬。
看着王佳妮讥诮的样子,他猛然来了劲:“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刻薄的样子,最有风情。”
他的手不老实地抚上王佳妮的脸庞,被她躲过后,眼露精光:“若是为了你,让我收拾了猥琐的老头子,蹲个20年也未尝不可。”
竟然连钱多多都知道了!
王佳妮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十分正确,这艘要沉的大船没有必要呆下去了,钱多多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她的声音甚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你要多少钱?”
“钱,老头子没了,他的钱不都是你和你妈的,用钱来收买我也未免太廉价了吧。”钱多多并没有卖关子,图穷匕见:“但若是能与大小姐共渡春风一夜,我这穷酸的人生也就值了。”
有那么一瞬间王佳妮可耻地心动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交易的,包括她自己。但是这个代价实在是过于高昂,她有信心还能吸引到出更高价码的买家。
想到这,她顿感索然无味,啐了一口钱多多后,走向妈妈来接她的冰莓粉色的保时捷,背影依然美丽骄傲的像一只白天鹅。
那厢,容钰分享完集训期间的奇葩老师和同学后,问她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潭枫丹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