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饺子后，员工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位做牛马。

夏空时怕影响沈风回工作，原本打算去附近找个图书馆学习的，听见他这个计划，沈风回神色淡淡的，说：“没什么影不影响的，就在这学。”

项惟进总裁办公室送咖啡和热牛奶的时候，看到沈风回的办公桌前坐着夏空时，而沈风回本人则坐在对面的沙发里，在高度不匹配的茶几上办公。

夏空时翻书的间隙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对面的沈风回，垂着眼，神情严肃而认真，不时会皱一下眉，端起手边的咖啡来喝一口。

见他喝咖啡，夏空时的手也不自觉地挪向一边的热牛奶，捧起来喝了一口，沈风回就是在这时抬起眼来的，目光里带着问询。

“怎么了？”

夏空时摇了摇头，放下杯子，还是开口问了句：“茶几那么矮，你低着头脖子会不会很累？”

他把摊了一桌的课本收起来一半，腾出对面的位置，说：“其实你可以过来，这么低着头容易颈椎出问题。”

“不用，累了我会休息。”

“哦，那你打算几点下班？”

“五点钟就可以下班。”沈风回问，“你看完书了？”

“没有。”夏空时欲哭无泪，“就是因为没看完我才问你的，我还有四十几页，老师为什么就不能给个重点，就算以后病人不会按照重点生病也应该给个重点吧。医学生的命也是命，医学生如果先没命了，以后怎么拯救生命。”

这碎碎念把沈风回逗笑了，他问：“要不要出去走走再进来学？”

夏空时摇了摇头，吐槽归吐槽，该看的书还是一点不能耽误。

“虽然我很想先甜后苦，但是期末月真的容不得我先甜后苦。”

每到考试复习，就能深刻领悟到世界的多姿多彩，任何细小的事物都能引发人类的好奇心，甚至连橡皮擦出的橡皮屑，都能激发人类的创作才能，对着那些细长条写出不少比喻句。

还有手机是如此的好玩。

继不知道第几次拿手机查百度顺便玩起手机后，夏空时决定把手机交给沈风回保管，他把遇上的问题单独罗列出来，到最后一并查。

七点半完成今天的任务，夏空时装好书包找沈风回拿起手机，说：“哥，以后我在哪个医院你避雷一下。我现在就是一看书就会，一上手就废。”

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了，沈风回拉上百叶窗，笑说：“等以后实习实操多了，慢慢就会了，要有信心。”

一路朝外走，大家都已经下班了，每个部门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唯有楼道里的声控灯还亮着。

夏空时不自觉靠近了沈风回一点，说：“我大一的时候经常要大晚上去打扫实验室，那个时候安排给我的实验教室隔壁就放着大体老师，整个楼就我一个人，特别恐怖，走在路上都背后发凉，尤其是那个时候走廊的声控灯还坏了，一闪一闪的。”

沈风回放慢了脚步，问：“怕吗？”

“有一点吧，毕竟那里放着好几位大体老师，我在走廊走路有回声，氛围就有点恐怖。”夏空时说，“不过还好，我看恐怖片都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一次楼下有老师在聊天，笑声特别诡异，把我吓着了。”

“我们公司很安全。”沈风回说，“不过你可以靠我近一点。”

沈风回话音刚落，前面还亮着灯的一间办公室里就传出了几声痛苦的惨叫。

夏空时迟疑了一下，问：“哥，那你们安全系统完善吗？”

赶到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夏空时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沈风回的助理项惟正捏着一个男员工的下巴仔细端详，员工嘴里还喊着轻点轻点。

夏空时：“？”

夏空时没记错的话，这个男员工今天给自己投喂了两包猪肉脯。

项惟见沈风回过来，松开了男员工的下巴，问：“沈总你还没回去啊？”

“嗯。”沈风回问，“怎么了？”

男员工看了看项惟，项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我真服了，姓赵的打哈欠把下巴大脱臼了，我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了，他给我发消息让我救命。”

项惟看笑话似的看向赵卓，说：“也不知道你这哈欠是怎么打的。沈总你先回去吧，我送他去医院。”

赵卓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他下颌前移，耳郭前下方有明显的凹陷。

夏空时道：“颞下颌关节很灵活，大笑、打哈欠都容易脱位。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可以试一试帮忙复位，之前我室友笑到关节脱位，就是我帮他复位的。”

沈风回说：“他学医，不介意的话就让他试一试。”

赵卓连连点头，他现在不敢乱动，去医院的路上也要花不少时间。

“有没有绷带？”夏空时问。

项惟拿来医疗箱，夏空时用绷带在两个拇指上缠上厚厚一层，伸向赵卓的口腔，先把下颌向下用力压迫，再往后上一推，咯噔一声，复位了。

赵卓被解救了，兴奋地开合嘴巴，活动自如，十分感谢夏空时：“太感谢了，我都不敢想我张着嘴去医院的路上有多社死。”

夏空时把绷带解下来，说：“以后要多注意一点，脱臼过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要是下颌头前移超过15度就不好复位了。”

沈风回看着他一边嘱咐一边直着身把用过的绷带丢进垃圾桶，语气熟稔得像个从业多年的医生，风轻云淡地散发着魅力。

沈风回欣慰一笑。

赵卓感激不尽，说：“对了，沈总和弟弟这么晚了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吃饭吧。”

项惟有些不满，说：“我大老远跑过来，怎么没听你说要请我吃饭？”

赵卓：“请请请，都请。”

沈风回：“不用了，你们去吧，我带他去就好。”

时间太晚了，回去做饭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沈风回带着夏空时下了馆子。

今天吃的是一家澜城的特色菜，不管是哪个地方的特色菜，到了另一个城市，都会变味，天和这边不管做什么菜都便甜口。

“突然好怀念澜城的面条。”夏空时说。

澜城的手擀面是有名的，任何地区都复刻不出它的味道。

“是不是快放假了？放假就能回去吃了。”

“确实快了，今天都21号了，我们专业16号就考完试了，考完就能回家。”夏空时夹了一片酸菜鱼片，问，“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比较晚，要农历二十八了。”

“这么晚？！”

“公司一般都这几天放假。”

“那你过年的时候在哪过？回不回澜城？”

“不出意外是在这边过吧，回了澜城只能住酒店。”

夏空时垂下眼，他差点忘了，沈风回的家也跟他一样，被那场洪水摧毁了。

“一直没问过，那场洪水之后，你是怎么生活的？跟亲戚吗？”问出口夏空时就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想说也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我没有亲戚，我的父母都是孤儿，在孤儿院相识，算是青梅竹马吧，他们过世后我进了福利院，在那里生活了四年，直到成年。”

“后来也一直是一个人吗？”

“嗯。研究生毕业后，我就去了泰国工作。”

纵使沈风回神色很平静，夏空时也有些心慌，谈论已故的人本身就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了，且沈风回没他那么幸运能被好人家领养，踽踽独行数年，让他自己说出孤独，夏空时愧疚又心疼。

最后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来了，点的是白天没吃过的馅，夏空时还挺喜欢吃饺子的，当时说要点一盘饺子，沈风回笑着问他白天还没吃够吗，夏空时义正言辞：“冬至多吃饺子，冬天才不冻耳朵。”

隔着那片白茫茫的蒸汽，夏空时看向对面，说：“以后有我陪你，只要你不嫌我烦，我可以经常过来找你，陪你过节，也陪你过很平常的日子。”

“人有时候就是要相信一点玄学，我觉得我能陪你很久很久。”夏空时冥冥之中就有这样的预感，他和沈风回有着相似的身世，又是久别重逢。

沈风回把第一个饺子夹给夏空时，眉眼的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一层一层荡漾开，蔓延到整张脸。

“那就一言为定。”

他嗓音温和。

吃过晚饭，两人从天桥上散步回去。

今晚的风竟捎着些暖意，扑在脸上像夏天正午小溪里从指尖流过的温热水流。

从刚才起，夏空时的手机就响个不停，一连好几个星期都在分享各自的复习资料的寝室群突然聊起天来。

夏空时低头看起了群消息，已经聊了99+了，看样子是大家复习中场休息的时间都凑一起去了。

得知他们在聊什么内容后，夏空时轻轻笑了几声。

“怎么了？”沈风回问他。

“过几天不是圣诞节了嘛，陈宥撺掇我们去蹲垃圾桶。”

沈风回挑了挑眉，好奇道：“这是个什么说法？”

“就跟情人节、七夕节一样，圣诞节也会有很多人表白，表白不成功的，他们送出去的礼物就会进垃圾桶。”夏空时说，“听说还有人捡到过金项链、金戒指呢，甚至还有往花里塞银行卡塞现金的。”

沈风回了然。

夏空时问：“哥，你之前圣诞节怎么过的？”

“上学时不怎么注重节日，通常不过，工作之后会和几个单身的同事一起吃饭。”

夏空时思考了一会儿，问：“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沈风回懵了一下，夏空时继续说：“这样逢年过节就有人陪你了。”

听这语气，实实在在的是在关心他。

沈风回停下脚步，转过身，夏空时也跟着他停下，抬眼很无辜地望着他，还有预感地后退了一小步。

没什么用，他还是被沈风回弹了下额头。

“你怎么不谈？”沈风回笑问。

夏空时捂住额头，说：“那不一样啊。”

沈风回饶有趣味，又带着些压迫：“哪里不一样？别拿还早当借口。”

夏空时又后退一步，生怕沈风回的手指弹人上瘾了，说：“之前确实是还早，现在……”

夏空时嘴角一扬，像升上夜空的焰火，让人身心都暖融融的，他说：“现在我能来找你，有你陪我。”

沈风回怔愣片刻，笑说：“现在我也有你陪我，也没必要再找其他人。”

莫名的，夏空时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