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蒲若林的是来自医院病房的滴滴声,以及在外面蒲若欣和林特助议论的声音。
总是觉得疲惫不是一件事,直到达到了极限,所有的感官都在传递一个讯号。
听到蒲若欣的声音,蒲若林挣扎了一下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但出现在眼前的第一人不是蒲若欣也不是李叹,而是屈落。
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手上的反应要比大脑快一些,左手小拇指的指尖在移动中不小心碰触到了屈落的胳膊。
蒲若林顺势将整个手抬起,屈落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蒲若林现在离自己很近,同时他的左手抬起,作势像是要揉他的头。
两个人均是一愣,然后蒲若林本来打算揉对方头发的手径直搭上了屈落的眼睛上,然后自己也闭上眼,轻声说了一句:“你还没睡醒。”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于弱智,蒲若林放下搭在屈落眼睛上的手,转而用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缓了一下才说话。
“我怎么来医院了?还有……”蒲若林看了一眼他,后面的问题没有继续说完。
屈落看了一眼他,然后看向别洁白的床单说:“某人直勾勾倒在我面前了,老师说他觉得是我的问题,强制我在医院陪护。”
如此简短的解释,蒲若林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没准备说下一句,似有什么感应一般看向门口,刚好门就在此刻被推开。
姐弟两个人刚好正对上彼此的眼睛,下一秒蒲若欣就跑过来抱住蒲若林,眼泪忍不住地向下落。
“你傻子啊,你不会多请几天假吗?你身体又不是特别好,都辗转这多次飞机和高铁了,怎么不想着让自己多休息一会?!”
蒲若林愣愣地,然后顺势抱住蒲若欣,安慰道:“姐,我没事的,至少现在我还是很精神的对不对?”
“精神个屁啊!”边说蒲若欣拉开跟蒲若林的距离,手抚了一下蒲若林的脸颊:“脸色这么白,也不擦擦粉就知道过来骗姐姐,拙劣的演技!”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屈落在旁边看着姐弟两个向自己展示着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实在是让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姐弟俩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屈落的身上,蒲若欣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出声说:“那个,屈家二少,我现在跟我弟弟有话要说,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屈落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出门遇到了李叹,李叹端着自己的保温杯看到屈落出来朝他问:“小若现在醒了?”
“醒了。”
“那就好,哦,还有啊,刚才你哥给你打了电话,我替你接了,他说让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看样子还挺急的。”
从助理那边接过自己的手机,屈落忽略了微信的几百多条消息,划至最顶,在置顶上点开了语音通话。
屈霖那边接的很快,刚接通还没等屈落说话,就听到屈霖略带疲惫地说:“屈尘那老头子快出名了。”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屈落朝着消防通道走,然后在安静的楼道里问:“怎么了?”
在电话里,屈霖大概跟屈落讲述了一下现在情况,家里那边屈尘按理说应该在老宅那边老老实实地过着养老生活,可是刚才屈霖得到消息,屈尘居然在挖坟。
挖的是孙幸的坟。
而且在挖的时候嘴里一直在说着屈落的名字,整个人像是封魔了一样,刚开始有人将这个图片拍到了网上,屈霖先一步将这条新闻压了下去,也联系了墓地那边的管理人前去阻止。
现在人被押在附近的旅店里,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疯疯癫癫的,知道这老头平时就比较癫,谁也没想今天会闹这么一出。
舆论上是用屈尘患有老年人常有的阿尔兹海默症盖过去了,但是在手下审问的时候,屈尘特别强硬地表示要屈落自己去问他才肯说话。
“不知道他那根筋抽了,有些东西还在他手上,你这几天能不能跟李叹请个假,这件事似乎只能你去解决了。”
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件事最后的担子还是落在了屈落的身上,屈尘说好听点是他们的爷爷,屈氏前前任董事。
要说私下里,屈父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考虑到是一家人的原因,他也当做不知道了,整个屈家都知道,屈尘是这么多年来,疯癫症状中最严重的一个。
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并不是说没有像屈尘这样的,但他绝对是最严重的一个,唯一一个涉及到性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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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之后直接跟李叹请了假,李特助直接给他定了最近点的飞机,他直接离开了这里,走的时候李叹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两个主演一个走了另一个留下,李叹感慨了一句是不是他的电影有什么东西撞上了这才拍摄的如此不顺。
不过屈落不在的这几天,蒲若林也确实跟着李叹学了很多,虽然单人戏份上没有像屈落拍摄的时候这么顺利,但状态却是越来越好了。
刚从车上下来,屈落就看到了在麦田里拍摄的时候,为了防止杂音收入,屈落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李叹的旁边,李叹一直关注了监视器,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
直到这条过了,李叹才喊了咔,就在刚准备喝水的时候屈落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老师。”
这一声老师吓了李叹一跳,保温杯都差点掉到了地上,他一回头,先照着屈落的屁股打了一下,在屈落疑惑的目光中表示是自己被吓到后的生气。
蒲若林也休息了一下,像来这里看看镜头里的自己怎么样,刚回头就看到了跟李叹正在嬉闹的屈落,屈落笑了一下。
明明是走了几天,蒲若林却感觉屈落有了一些变化,说不上来,可是能感觉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蒲若林将自己的思绪拉回笼。
这两天李叹告诉他如果想要演好一个特别好的角色,就要先将自己尽可能的去代入,他从开始就一直在场地里观察着别的演员。
现在观察别人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蒲若林还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屈落已经转过头跟他又一次对视上了。
两个人从小到大眼中只有对方的身影,只要两个人同在一个场地,这是他们能在人群跟远距离中能快速找到彼此的秘密。
蒲若林转过头,丽丽在旁边说着话,在问蒲若林的时候,蒲若林抬头看着她:“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了?”
“哦哦,没什么就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男明星,明明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好男人,却同时出轨了一个小鲜肉和一个女明星,是不是背后有人搞他啊?”
“或许吧。”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少见了,在踏入这个圈子的一步中,蒲若欣就已经拿出了这些条条的案例来让蒲若林少些对娱乐圈的向往。
脚步声慢慢逼近,蒲若林没有回头,屈落在他身后开口说:“我听老师说,你最近的演技有很大的进步?”
“嗯。”
蒲若林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慢慢起身准备回去,屈落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能,跟我单独走走吗?”
听到这个,旁边的丽丽直接扯了一把蒲若林说:“那不行的呀,若若他要跟我一起……跟我一起有事处理,不能跟你出去!”
林特助似乎还在思考要不要插上一句,蒲若林就先一步让丽丽松开了自己,他的感觉总不会出错,屈落在跟自己对视后视线就一直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似乎是真的有话说,他转过头看向屈落:“你要去哪走走?”
屈落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出声说:“另一边麦田吧,靠近河边的那边。”
蒲若林看了一眼,看向了通往河边的草道,点了点头,旁边的丽丽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还磨了自己的牙。
有那种想刀人的想法了,在林特助的阻拦下,眼睁睁看着蒲若林跟着屈落走了,走之后丽丽故作伤心地说:“若若~你回来还爱我吗……”
然后她得到了蒲若林的回应。
“少跟贺末絮学。”
拍摄结束后,正是下午,阳光没有正午那样耀眼,已经在这里呆了近一周的时间,两个人现在也熟悉了现在的环境。
阳光洒下,麦田随风摆动,树影荫翳,温柔的日光将两个人身上所有的交织网化开,或许真的是因为这天的太阳,造就了不同却又是最好的他们。
两个人就顺着草路走着,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风只是吹动着两个人之间的衣摆,似乎在安慰着两个身上有秘密的少年。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蒲若林不知道为什么屈落要突然问一个这样的问题,能确定的是屈落现在看上去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找不到目标的小孩。
按理说屈落很少露出这一面,以两个人现在之间的关系,蒲若林给出了答案。
“你是个很讨人厌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屈落楞了一下,然后听着蒲若林继续说:“动不动就整一些小动作,我这十几年人生一直在做对比的参照,从来都不会给人好脸色,也爱发脾气……”
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吗?
屈落坐下,茫然地看着前方还在波光粼粼的河水,此时听着蒲若林的回答,他似乎找不到什么反驳的机会,只是点了点头。
“但是,这是作为之前的我。”
之前的蒲若林,如果不是频繁的交流,估计一直都是这么看待对方吧。
“算是对我们这几次一起出项目的表示吧,我没有觉得你很让我讨厌,反而看到了很多东西,你很聪明,很会照顾人,不会对一些无证据的事情就妄下判断。”
“至少目前,你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对方说完,屈落转过头看向蒲若林,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谎言或者别的东西,最后只看到了日光。
日光在他好看的眼睛中过滤出了温柔,以及更深一层的情绪,他笑了一下,轻声地道了一声谢,然后蒲若林像个俏皮的小孩一样,看着他,低垂着眼眸说。
“既然你知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那我呢?”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人?
屈落看着眼前正在看河水波光粼粼的少年,正在他的眼中亮着光:“之前的我认为,你是我的竞争对手,我很不喜欢你。”
“但是现在,你是一个带着夕阳芦苇的人。”
听到他的答案,蒲若林没忍住问:“什么夕阳芦苇?”
屈落笑了笑,没有明确的说,只是看了看河边的芦苇,这时正伴着风动,摆走了心里的心结,然后将两个人的人生网点编制在一起。
编制在一起的两个背着世家仇恨的人,在此刻,卸下所有负担,只剩下彼此。
突然,屈落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麦田里跑,像追着风一样,蒲若林茫然地看着他,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在麦田里追逐着彼此。
“唉!人家的麦子!你别踩坏了!”
“踩坏我十倍,包了——”
“你追风少年啊——”
“我也想当一个追风少年,年龄过了——”
在风中停下,屈落看着他,然后看着逆光的蒲若林:“我们……能不能……”
“能。”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蒲若林背着手,然后笑了一下,说:“看你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真不怕我这时候占你便宜啊?”
“你是那种人吗?”
现在屈落不是这种人,不代表以后的屈落不是那种人。
夕阳洒落,此时的蒲若林,像是找到了一种感觉,他现在似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演好林阙了。
屈落跟他倒在麦田里,蒲若林将手伸出,朝着天空攥了一个拳。
以后的未来,似乎现在就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