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阳光强烈，直晃晃照进室内，金辉遍布，日光泄入，却升不起暖意。

两人往医务室走去。

齐盛英面色不虞地问江路川：“能尝出是什么吗？”

江路川：“味道很淡，不知道。”

游泳运动员禁止服用的药物数不胜数。

单说大众熟知的兴奋剂，现在市面上的兴奋剂成千上万，小到日常饮食，比如非正常渠道的猪肉等食物都可能含有兴奋剂，再到药物，譬如治疗心肌炎的曲他美嗪在某段时间被列为禁药，再如一些波及到神经的安眠药艾斯挫伦、阿普挫伦、奥沙西泮等也是禁药，以及各种各样的科技狠活

甚至还有人说，兴奋剂的发展速度比当下的检测技术要领先十年。

齐盛英又说：“一会去催吐、洗胃，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偏生就是此时此刻，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人为通知了他们，两个工作人员亲自“莅临”游泳基地，正站在医务室门口等他们，再度进行一次突击检查，工牌上明晃晃地标明了他们的身份

——来自世界反兴奋剂组织（W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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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琉听闻这件事时，手里的牛奶差点吓得掉到地上了。

即便科技和狠活或许一直都存在，可不管别人如何，省队里，国家队内一次又一次召开反兴奋剂会议，就是为了让他们意识到使用兴奋剂是违规的、不符合体育精神的行为，也是为了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游泳运动员是干干净净的。

这绝对可以被定义为是这几年队内发生的最恶性的事件，没有之一。

这么想着，黎琉心中浮上了担忧，到处问有没有人看到江路川。

但没人知道，唯一一个知情者说他被WADA的工作人员带去检查了。

十五分钟后，她见到了江路川。

那时，蒙拓哼着歌，悠哉游哉走进食堂，膝盖内侧突然挨了一下，他扑通一声直直趴在地上，痛得他呲牙咧嘴。

周围的人都被惊骇到了，惊呼声此起彼伏，黎琉正是听到这动静，才知道江路川来了，情形似乎还不太美妙。

黎琉站在人群外围，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蒙拓，以及站在他旁边的江路川。

蒙拓索性坐在地上，嫌这把火烧得不够大，哈哈笑：“早就看你不爽了。”

黎琉眉头一皱，从人群里硬生生挤了进去：“麻烦让让啊。”

江路川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衣服的下摆被人不轻不重地拉住了。

黎琉倒不是为蒙拓辩护，只不过江路川目前身处漩涡，要是把人打伤了，那还得乱上加乱。

这个力度控制不住江路川，他只要想，就能扯开。

但很奇异的，他的心脏好似被注射了一剂镇定剂，见他没有异常，身后的手才渐渐松开。

蒙拓说：“恼羞成怒了吧。”

江路川缓缓蹲下，和蒙拓对视：“你想知道我和你的区别吗？”

蒙拓：“区别就是你陷入麻烦了，我没有。”

“你明年、后年，未来十年都能在电视上看到我，听到我的名字，而你，”江路川隔空点了点他：“只会变成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蒙拓怒道：“我只是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辞退A省省队！”

“我说的是——”江路川站了起来，睥睨他：“惹了我就得付出代价，我已经报了警，联系律师。”

他们受到最严重的惩罚无非是被退回市队或者被开除，蒙拓显然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眼里渐渐流露出恐惧：“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想让你睡个好觉，”江路川哂道：“人丑就要多读书，法盲。”

江路川不再和他浪费时间，拍了拍衣服上细小的褶皱，环视四周，周围有不少惊惧，或者讶异的目光。

他的眼睛最后落在黎琉脸上，她的眼睛像清澈见底的溪水，盛放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没事吧。”

江路川言简意赅：“没。”

黎琉不相信，她要是遇到这种事，就会很崩溃，她说：“你是不是骗我。”

江路川垂下眼睫，手痒，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一下，低淡的声音就落进了黎琉耳中，他说：“你师哥我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黎琉认为，至少在专业领域，江路川是一个比较强大的形象，他如此风轻云淡，这让黎琉的放了点心，或许他刚刚已经催吐和洗胃了，又或者是蒙拓放的剂量非常非常少，亦或者是他已经新陈代谢了，情况可能没有这么糟糕。

不过几天后，黎琉发现了一个事实——江路川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北京时间15：50分，世界反兴奋剂组织的工作人员赴往A省游泳基地对100米自由泳奥运冠军、亚洲纪录保持者，50米自由泳奥运冠军江路川例行突击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尿液样本呈现阴性，但血液样本呈现阳性。

这一则消息的公布无异于平地惊雷，掀起了国内外的舆论风波。

国内尚且比较平稳，只有一小撮人在指责他，但国际舆论就不那么乐观了，多家外媒表示，这位新晋的短距离自由泳名将名不副实，并不干净，甚至有人主张取消他的成绩。

还有人透露，世界反兴奋剂组织对此表示高度重视，江路川或将面临长达四年的禁赛周期。

四年就代表错过两个 ，两个世锦赛和一个奥运会，很多运动员的整个职业生涯也就参加过两、三届奥运会。

副作用并不止于此，这还代表失去站在赛场的机会，丧失和同水平对手比赛切磋的机会，难以保持的高水准的竞技状态，这和把一条鲨鱼束缚在笼子里没有区别。

管你是水中王还是水中龙，禁赛几年，都得变成水中虫。

中方很快向国际泳联和世界反兴奋剂组织提交了相应的证据，主要内容总结成两点。

第一，江路川不存在主观意愿使用兴奋剂，是误服现象。

第二，江路川在每年和多次大赛前后都多次接受过常规检查、飞行检查和突击检查，除了此次突击检查以外，兴奋剂检测的阳性概率为0，取消他过往的成绩是不合理的提议。

身处漩涡中心的江路川本人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事，该吃吃该睡睡，该训练训练，完全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是最近都很少见到他，他一天到晚都跑在池子里游泳。

黎琉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压制住了。

某日，黎琉经过理疗室，看到他左肩上扎了细密的针——肩伤是自由泳运动员第一常见的伤病。

医生一直在省队工作，老早就认识他们这一批运动员了，比较熟，安慰江路川：“我看了误服的事例，大部分都是几个月就复出了，亚运会咱就是吊打的水平，不去就不去嗷，明年世锦赛闪瞎他们的狗眼。”

江路川笑：“可不是吗？”

医生说：“我去给你拿止痛贴，你坐着别乱动。”

医生走后，江路川敛了嘴角的弧度，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又好像没有，只是在放空。

过了会，他稍微弯了弯脊背，伸出右手重重抹了一把脸。

像一个快要绷断的弓弦。

黎琉忽然觉得特别难受，可是言语在这个时候总是轻飘飘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江路川应该也不想被人看到和有人闯进去。

她站了一会，离开了原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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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川理疗结束后，和医生道了别，走出理疗室，余光瞥见窗户上放了一盒橘子。

橘子上还贴了一个粉色的便利贴，便利贴上画了一个丑丑的笑脸，右上角是一个疑似是太阳的玩意，画工实在是不敢恭维。

最底下的PS他看懂了，是“to 江路川”

江路川走后，医生整理归纳好物品，经过窗边，发现这人居然还没走。

他探头瞅瞅怎么回事，发现江路川手里竟然破天荒捏了个粉粉嫩嫩的便利贴，脸上面无表情。

医生在心里猛吃瓜，说不定是哪个女生送的情书，他都见怪不怪了。

他打赌，下一秒江路川就会把这玩意毫不留情还回去，还不回去的，归宿大概得是垃圾桶。

下一刻，江路川确实动了，不过和他的设想不同。

江路川垂下眼睫，手里还捏着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周围三十厘米的颜色，和他的气质完全不搭的粉色便利贴，弯了弯唇角，低笑了一声。

医生：？

完了，孩子被打击到精神失常了，赶紧回来做个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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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双方的扯皮持续了十天半个月，六月十号才出了结果。

江路川面临了三个月的禁赛期，过往成绩依旧有效。

亚运会是一场重要赛事，需要有人带领，很快，泳队的队长暂时由人缘广，实绩强，资历深的赵思雨接任。

结果的出来实打实击碎了所有的侥幸心里。

这代表本次比赛的大烫门江路川被亚运会名单除名。

这还代表，他今年的训练和角逐亚洲赛场的计划完全泡汤。

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