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琉的恢复速度很快，休养了几个小时，晚上又像没事人一样，不过王露建议她今天别下水和运动，自行休整。
黎琉精力充沛，闲不住啊，又不敢再剧烈运动，恰巧听社交小达人温唐说，有个A省的省队师哥，这两年退役后来西南开餐馆和旅馆，过上鸟语花香的生活。
黎琉又问了两句，再多的，温唐也没打探到。
餐馆离这里不远。
黎琉盘算着，大家不是训练就是在食堂吃饭，自己反正没事，出去吃个饭，替同省的队友捧个场，感受一下西南的空气也不错。
在她的游说下，温唐成功拒绝了她的邀请，选择在食堂吃饭，节约时间去训练。
黎琉只能惋惜地独自前往。
海拔高，正逢初冬，温度低，黎琉穿了一件米色外套和牛仔长裤，围了一个兔子印花的围巾，随手盘了个丸子头就出了门。
黎琉裹着羽绒服出了门，低头顺着手机地图的方向前行，脖子垂久了有点酸，又有点饿，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
江路川套着一件黑色飞行夹克，半靠在树边，戴着蓝牙耳机，像是在打电话。
既然在忙，黎琉也没打扰人家，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街边小铺子，买了个玉米吃。
她刚扫支付的二维码，旁边来了个人，嗓音介于低沉和清亮之间，他说：“再来一个。”
他拿过玉米，刚好从兜里摸到十块钱，顺手递给阿姨：“不用找了。”
两人离开了小摊，黎琉一边吃玉米，一边盘算着还江路川五块钱。
江路川给的是纸币，说不定是习惯常用纸币，反正还是还人家用的形式——纸币比较好。
黎琉摸了摸口袋，还真摸到几块钱的纸币，准确地说，是三张一块的纸币和几个硬币，就是有点皱，肯定是她上次洗衣服又忘了把钱拿出来了。
黎琉尽量挑出最新的，能看得过去的钱和硬币，给了江路川：“喏，还你钱，谢了。”
江路川垂眸看着三瓜两枣的硬币和略有发白的纸币，有点嫌弃地说：“不需要。”
黎琉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心说你就不能表现得委婉一点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黎琉直接掏出手机给他微信转账了5元：“妥了，记得收。”
江路川也没应她这话，反而问：“跟着我有事？”
黎琉：？
黎琉不确定地问：“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
她想了想，刚江路川出现在自己前方，说明他俩恰好都同走了这一截路，然后各去各的地方。
这怎么就能得出她跟着他的结论了？
真是够自信啊你。
黎琉：“我经过。”
江路川：“行吧。”
七八钟后，两人站在同一个餐馆下，对视了一眼。
黎琉心想，完了，还真是一个地，这不得给他自恋到宇宙尽头去。
黎琉摸了摸鼻子，率先进门：“巧合吧，反正我没跟着你。”
这时，一道男声插入，驱散了黎琉淡淡的尴尬。
“路川，来了啊，”男人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黎琉：“咦，今天不和思雨一起，带了位新朋友。”
这是江路川第一次带女性来到他的餐馆，男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语气染上了吃瓜的情绪：“还是位女——”
江路川轻微歪了歪头，看他一眼。
老板收回吃瓜的语气，正色地说：“——女孩。”
黎琉觉得这老板长得特熟悉。
老板也觉得黎琉有点熟悉。
三十秒后，黎琉终于意识到这股眼熟从何而来了。
钱屿问她：“师妹，你是不是王教练的弟子？”
泳队有很多王教练，但黎琉知道他说的是谁。
是王明周。
之前她无意中偷听到一个师哥和王明周说要退役，正是这位师哥。
钱屿和黎琉关系不算特别亲近，她进王明周团队时，人家过了一年多就退了，黎琉以为他退役后，两人就消散在茫茫人海中很难再见，没想到碰巧在祖国的西南重逢，她笑：“是，师哥，好久不见。”
钱屿对里面喊了声：“换个大桌给我们！”
饭馆不大，是一家火锅店，但人还挺多的，热气腾腾的火锅裹挟着鲜香的食材，飘满了室内。
这样子瞧着是钱屿要和他俩一起吃饭，和她吃还能理解，不过和江路川是为什么？
看出她的疑惑，钱屿说：“之前，路川十岁出头来了省队，我带了他几天。”
江路川十岁出头进了省队，归到一个省队教练名下，过了两年，跟了齐盛英。
当时钱屿刚训练完，洗了澡换了衣服，打算回宿舍，路上，看到一个新面孔的小小师弟站在一棵树下，目光从北方挪到南方，又收了回来。
钱屿经过他旁边：“你怎么了？”
江路川一只手放在兜里：“没事，你走吧。”
钱屿垂眸看了一眼，他头发半湿，衣服是干净清爽的，大概是刚训练完，洗完澡换了衣服。
那不就和他一样？
钱屿灌了口水，给他指了个地：“男生宿舍在那边，刚好我也回去，走不走？”
火锅很快就端上来了，是拼接的锅，左边是菌汤锅，右边是骨汤锅，都很清淡。
钱屿说：“食材新鲜安全，放心吃。”
江路川把手里的玉米放一边，调侃：“菜上太快了，都来不及用东西垫肚子。”
钱屿说：“难道还能让你俩在这等半小时啊。”
钱屿给他俩一人捞了一漏勺菜，有肉有菜也有海鲜。
高原地区远离沿海，海鲜不好得。
黎琉还怪感动的，吃了完一盘菜。
中途，钱屿去洗手间，她倒了杯水，瞄到江路川也吃得差不多了，碗里还有几个皮皮虾，他在玩手机。
黎琉秉着不浪费粮食的态度，问他：“你怎么不吃，浪费。”
江路川抬眸看她，笑：“管挺宽。”
黎琉转了转眼睛，想，既然江路川把别的都吃了，独独不吃皮皮虾，说明他没有海鲜过敏，那就只有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黎琉：“你不会剥啊，是不是以前嫌麻烦从来不吃？”
江路川不说话。
黎琉忽而转了性子，凑近了一点，非常乐于助人又平易近人地说：“我教你啊，我很会剥虾。”
她又说：“不过，你得夸点好听的给我听听。”
强人所难没关系，她爽了就行。
黎琉一双眼睛很大，弧线流畅好看，看着他，那点眼里闪过的狡黠根本就藏不住。
江路川放下手里的手机，感觉距离有点近，甚至能闻到她头发的清香，他居然能辨别出来，是花果的香气，他拉远了点距离，道：“你账还没还完。”
言下之意大概是，你还欠我账，怎么还得寸进尺威胁我要夸赞。
黎琉莫名其妙：“什么账？”
“哦，不记得了，”江路川也倒了杯水：“你记忆力挺好的。”
黎琉觉得江路川有一种特性，夸人都能夸得如此欠揍，他绝对是开天辟地独一份。
黎琉思索再三，终于想到一茬事，她今天说了句什么，如果江路川超过其他两队，他就是宇宙第一帅气。
不是吧……
但这玩意怎么夸出口啊，直接和别人说“你是宇宙第一帅气”。
看起来既幼稚又神金。
一般不都是默认就好了啊，给他24个小时的帅气豁免权嘛。
黎琉撇了撇嘴，不说话。
爱吃不吃。
江路川拿起手机，喝了口水，也懒得说话。
爱教不教。
互联网时代，学习的方式海了去了。
钱屿出来时，两人已差不多吃完盘里的菜，不过食材还剩一大半。
钱屿：“下菜啊，你俩干嘛呢，玩谁先说话谁输了的游戏？”
黎琉下了两盘牛肉，钱屿坐下帮她一起，过了会，江路川也去了洗手间。
江路川走后，黎琉放下筷子，坐直了，叫他：“师哥。”
钱屿发觉黎琉状态的改变：“怎么了？”
黎琉不知道怎么问，纠结了会，说：“你这一年多过得还好吧。”
咕噜噜的火锅声包裹着他们，钱屿下了最后一筷子青菜，笑：“之前路川也问过我这句话，你俩约好了？”
黎琉：“没。”
“那你俩很有默契啊。”
黎琉：……
他俩哪里有默契了？
他认真思衬了几分钟，火锅的雾气遮住了他的眉眼，不过爽朗的声音还是落进黎琉耳中：“其实还不错。”
黎琉听出他声音的洒脱，放了点心，说：“那就好，教练也会安心了。”
钱屿叹了口气，目光有点悠远：“当初有点冲动，如果继续坚持下去……”
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无论是继续还是不继续，进退维谷，选了哪一个，都会后悔。
黎琉安慰他：“如果一件事情只会带来绝望，那不如做一个让自己舒坦的选择，怎么选都是对的，高兴就好了。”
竞技是突破的，游泳是充满希望的，如果游泳只会带来绝望甚至是折磨，黎琉认为，这丧失了它本来的意义。
钱屿笑，眉眼舒展：“是，师妹说的有道理。”
“你这次回去，帮我给教练带一句话吧。”他说：“弟子朽木，感谢师父。”
黎琉看着他，慢慢说：“可是师哥，我觉得，你亲自和教练说，他会更高兴，你也会更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