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番风波,江洹在听闻这一消息后当即晕厥了过去,从此郁郁寡欢,无心政事,大大小小的病每日缠身,就没有断过,都要经常喝药来调理,以防江国大乱,江洹还是强撑着身体上早朝,当然也只能处理些要紧事务。
而当下世子江锦轩现已消失,世子之位空了出来,江洹就将世子之位接到了江锦年的手里,一些较为简单的事务就自然而然地交由给了江锦年,他也很争气,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政事之中,处理的效果竟出人意料得令江洹很是满意。
外面对江锦年的流言蜚语又如海啸般袭来,人们都在说他其实一直在装模作样,只为了最后一举清除掉在通向君主之位路上的绊脚石,为了完成这第一步计划——顺理成章地坐上世子之位,连自己最敬爱的大哥都要无情地丢在那冰冷幽暗的大海里,更何况是其他的兄弟呢,心机城府甚是深不可测……
可江锦年就像没听过这些流言蜚语,不仅不像过去一样急于解释,相反更加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自从他回来后江锦惜就没有见到江锦年哭过,只是总会看到江锦年每日待在自己的殿里处理事务到深夜,江锦惜在为他这样专注国家大事而欣慰的同时,心里也同样又为他心痛着,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每日派桃儿送去吃食,变着样地想让他有食欲,江锦年为了不让姐姐为此担忧,每次都将送来的吃食清空。
如今黑衣人又再次销声匿迹,任江锦年和江洹如何派人去搜寻还是一无所获,有坊间传言说江锦轩已经沉死在了茫茫大海中,江锦年在每次搜寻无果时一度感觉到绝望,可他总觉得应该要抱有一丝希望,因此每日晨起都会去宗庙为江锦轩祈福。
关于江洹所作的这个南渡的决定,竟是由一个考取功名后名声大噪,即将入仕途的书生所提出的,这个书生自诩有个厉害的风水先生做师傅,说是能勘国运,料人间之事,在坊间颇具盛名。
起初江洹对他的才华和风水相看之术很是青睐,觉得此人是一个可塑之才,再加上他身世清明,来自一个书香世家,在跟江洹言说后,考虑了几日便敲定了下来。
发生此事之后,江洹怒极,亲自费了好几日去审他为什么这么做,究竟背后是谁人在指使,宫内的内应是谁,他也不知,只是说是自己先前初识了一个中年男子,非常懂得风水之术,与自己一同喝酒时劝说自己的,说是要寻有眼缘之人收做徒弟,在偶然看到他之后就决定将全部身家本事教给他,好让他以后不愁出路,他刚开始本不信,可后来自己按此人说的做竟然在坊间变得小有名气。
而后在他不负师傅的期望考取功名后,此人在与自己一同喝酒时劝说自己带着这一身风水之术进宫,能更上一层楼,他也觉得很有道理,兴许能为自己入仕途助一把力便照着师傅的话如此言说了,看着江洹甚是满意的表情,一开始还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时无刻不感懊悔至极。
而后江洹派人铺天盖地地寻找此人,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很明显这个书生做了谋逆者的替罪羊。
舆论越来越大,百姓因为谋逆者之事无不惶恐,为了给天下人和宫中死去孩子的妾室一个交代,以表王室誓要斩杀谋逆者的决心,下令在闹市中当众砍下这个书生的头颅,一直挂在街头门口,为了警示叛逆者,也同样为了警醒自己,但等待这份痛苦的消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妾室受不住这份失子之痛便自缢在了自己的殿中,丧礼接连不断,好些阵子不仅宫内,就连这江国上下都沉浸在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色氛围之中……
江洹给了众人一个交代,可唯独给不了自己一个交代,这份痛苦他无人可诉说,短短几夜之间许多白发都提前冒了出来,变得苍老了很多,他不说,江锦年也懂,他是在自责,愧疚到了极致。
一开始江锦年也不愿见他,因为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南渡,就会想到弟弟们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如今再也见不到了,他们都很年幼啊,纵使他们再不懂事也不应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就此再也逃不出那片大海,同时更会想到自己的大哥,想到自己那从未谋面就早年长辞人间的母亲,想到没有依靠的自己和姐姐……
后来看到他如此苍老的模样,也不忍再躲他不见,索性就主动将很多事务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样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痛苦难言的情感,但还是不肯和江洹多说几句话,江洹也知道自己罪不可恕,知道江锦年在躲着他,每日早朝之前都要先江锦年一步乘马车去宫外宗庙忏悔,自此以后只吃斋食。
江锦年也一直派人暗中盯着苏家和苏如霜的一举一动,苏如霜每日待在永华宫内,不是要紧事不会轻易地出门,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任何嫌疑的举动,可江锦年知道她终有一日一定会憋不住,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同样也有预感那些黑衣人定在背后谋划很多事情,不久之后将会再次迎来腥风血雨。
只有江锦启还一如往常地逍遥自在,全然不知江国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自得其乐,他只知道母亲不喜江锦年,但经此劫,已经对江锦年有些改观,宫中又无他人可聊天,便只能偷偷背着苏如霜来江锦年的殿中打发时间。
起初江锦启责怪江锦年怎么现在跟大哥一样无聊,也试图去激惹他,让他多说几句话,可江锦年还是无动于衷,静静处理着桌案上堆起来如山的事务一坐就是一天,有时会低头盯着书的一页半天也没翻过去。
江锦启后来似乎理解了,这是他在休息,在试着放空自己,也在无声中释放自己的情绪,便就习惯了他的沉默,索性自顾自地说话,他也知道,江锦年在听自己说话,只不过没有跟别人说话的欲望,如若江锦启没有想说的就躺在江锦年的一旁安静地睡起了觉。
后来江锦年有那么好些天都没有见到江锦启的影子,江锦年派人去打听,原来是竟被苏如霜发现他原来总找江锦年来聊天,这让她很是气愤,直接将他关在了屋子里不许出门,江锦启没有办法,便没有再来过。
听北边士兵来报,宋承辙此次出征也并不怎么顺利,险些被敌军困死在众山包围之中,现已大败倭寇,宋承辙在听闻这次南渡之事后,派这名士兵快马加鞭带来书信以宽慰他。
“不日我便回,勿怕。——宋清”
他的字气势磅礴,不愧是一名大将军所写出的字,江锦年这样想着,可怕或是不怕,由不得自己,不过说实话,如果南渡有他在,自己肯定不会怕的,兴许这一场浩劫就真的会止于宋承辙的手里。
江锦年缓了缓神,便让要返回北边的士兵回他。
“等你凯旋归来。——江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