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阁——
“什么!你要跟宋将军去治水患!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江锦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起的太急,一站起来就有些眩晕,下意识地扶住额头,把着椅子上的扶手,江锦年见此急忙来扶江锦惜。
“姐姐,你先不要生气,我回来之时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江锦惜抬头注视着他,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时,而后突然明白,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围着自己转的小孩子了,他已经长这么高,长这么大了,现在自己都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庞,不能再让他跟自己一样困在这宫中,被人安排,凡事都不由得自己,他有自己翱翔的天空,是该出去多看看了。
“随你吧,你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去给你准备些东西,你好带过去。”
望着姐姐失落的背影,百感交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怎么样,他都想让姐姐好好地,幸福地生活。
他拦不了姐姐的婚姻大事,但那个人必须要经过自己的肯定,才能放心地把姐姐交给他。
翌日一大早,天边一片朦胧,一众人马和物资、粮食都已准备妥当,就待出发了。
江锦惜细心整理着面前江锦年的衣襟。
“外边不比宫里,万万要小心才是。”
“放心吧姐姐,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你就别担心我了,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赈灾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一路上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事。”
江锦年低头瞧着姐姐,她的弯眉微微皱着,眼里布满细红的血丝,定是昨夜没有睡好,随后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抬起头来对着他挤出一丝笑容。
“我其实也挺欣慰的,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现在能为国家做些事情了,我应该高兴才是。”
说罢赶紧转头去唤婢女桃儿,不想让江锦年看到她微红的眼圈,更不想让他看到她眼里欲要决堤的泪水。
“桃儿,把那把弓箭拿给他吧。”
随即桃儿便将这把弓箭呈给了他,他不禁眼前一亮,看着自己手里这把带有金色纹路的赤黑弓箭,在光线的折射下黑色中还微微带着些红色,心想背着它定是气势非凡。
江锦年轻轻地摩挲着弓身。
“姐姐,阿阴真的甚是喜欢!”
看到江锦年如此喜欢这把弓箭,江锦惜心里的伤感稍稍有些淡化了。
“喜欢就好,我也不懂这些武器什么的,听人说这把弓箭是民间著名工匠选取雷击木所制的,传说有一只金凤凰站在了高山上的一棵仙树上,金凤凰召来了天雷,将自己献祭给了这棵仙树,血浸透了树干,所以才透着赤红的颜色,而且这箭尾彩色的羽毛传说也是这金凤凰留下的。”随后顿了顿又说道。
“况且你的箭术那么厉害,总得有一把相得益彰的弓才是。”
江锦年没想到之前自己对姐姐随口一提的愿望,姐姐竟都还记得,始终放在了心上。
江锦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温柔一笑。
“好了,去吧,宋清将军还在等着你一块儿赶路呢。”
江锦年点了点头,将手中握着的金纹黑弓攥紧,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车厢。
进了车厢,就看到坐在侧凳上的宋承辙冷着一张脸闭目养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紧皱眉头,江锦年感觉这车厢外的温度似乎都比车厢里要暖一些,坐定之后看着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果然这种人还是不要离得太近,像有什么病似的,不然很容易祸及到自己。
“启程——”
去边县的这一路上车厢里的两人谁也不说话,尤其宋承辙肃然危坐,连眼皮都不舍得抬一下,权当没有江锦年这个人似的,江锦年在横凳上总是坐不住,觉得这个小车厢太憋屈,时不时就要下车去透透气,要不然就是抱着胳膊斜靠在窗户旁打瞌睡,但总是睡不了多长时间,就被大大小小的颠簸颠醒了。在无聊之余,瞥到宋承辙的那把银色长剑,在他黑衣服的衬托下,这把银色长剑更是显眼,江锦年忍不住端详起来。
这把长剑剑柄上刻着云纹,如黑夜中的明月般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在这狭小阴暗的车厢里熠熠生辉,但却散发着凛然的寒气,柔和又不失凌厉……
正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想要摸一下,宋承辙慢慢睁开了眼睛,把剑收到了身侧。
“喂,本公子摸一下又不会让你的剑断掉,这么小气干什么?”
宋承辙不答话,又闭上了双眼。
“宋小将军,你给你的剑取的什么名字?我也想给我的这把弓起个名字,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最符合这把弓气质的。”
宋承辙凝视着这把剑,缓缓吐出三个字。
“寒芒剑。”
“确实挺符合你这个剑给人的感觉,不错不错,那你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有什么渊源吗?”
“从死人手里夺来的。”
听罢,江锦年突然顿住了,脑海里忍不住开始幻想宋承辙凶神恶煞宛如死神的样子,杀了人之后从鲜血淋淋的地上拾起这把剑……
心底顿时有一股寒意升腾了上来,所经过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得凝滞住了,而后透过每一个毛孔散发到空气中,让江锦年不禁又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了在宋承辙的面前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些许紧张害怕,便开始另找话题道。
“那为什么给它取名叫寒芒剑呢?”
“寒芒一现,必死无疑。”
“这么厉害?让我看看呗。”
宋承辙并没有搭理他,从寒芒剑上收回了目光,瞟了一眼江锦年。
“有机会你自会见到。”
江锦年冷哼了一声,一把破剑搞的这么神秘,索性也不再跟宋承辙说话,慵懒地抱着胳膊倚靠在车厢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发觉马车已经停下了,坐在一旁的宋承辙此刻也消失在车厢里,江锦年睡眼惺忪,起身拨开帘子。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一轮明月和几颗星星挂在黑幕上,远处的山也看不清楚轮廓,偶尔有几声鸟鸣从山里悠悠地传来,显得是那样幽静。
江锦年下了车,阴风阵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是已入春许久,但晚上还是有些凛冽,前面有一所驿站,昏黄的灯光下人影绰绰,有几个人笔直地守在粮食旁。
江锦年快步走向驿站内,一打开门光亮和温暖扑面而来,空气中还夹杂着饭菜的香味,终于能吃口热乎的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了,环视一遭,周围的人分拨围坐在各个桌子前吃菜聊天,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都把声音压得很低,这里虽简陋,但毕竟是个能停脚歇息的地方,也算得上不错的了。
瞥到宋承辙正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正慢悠悠地喝茶,于是江锦年便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宋小将军,你对你下面的这些人也太严苛了吧,整得跟学堂似的,难得休息整顿整顿,还不让他们放松放松啊。”
宋承辙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说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我就最讨厌规矩一说,如同带上了一双脚镣,把人困在一个无形的圈里,毫无自由可言。”
“那你觉得自由应该是什么?”
宋承辙放下茶杯,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却没想到江锦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自由就是本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听罢,宋承辙垂眼又拿起了茶杯,似乎不愿再听他说话。
可江锦年似乎像被触动了似的,突然又收起不羁的样子,表情有些许无奈和辛酸,不知是在与宋承辙说还是与自己说。
“或许当你觉得自己为了自由可以放下这世俗之中的一切,心中了无牵挂的时候,才可能会领悟吧。”
宋承辙锐利的冷眸微闪,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江锦年拿起旁边的一个茶杯,将茶壶内飘香的茶水倒在杯中,正欲举起一饮而尽时,宋承辙倏地将手掌扣在了杯口上,江锦年不明所以,但当嗅到这股茶香时。
“奇怪,茶香中怎么有股苦味……”
突然“扑通”的一声,打断了他们两个的思绪,寻声看去,坐在旁边桌子的一个兵卒像喝醉了似的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将面前的茶水都弄翻了,水从桌面上淌下来,滴答滴答流到了他的脚边。
江锦年没想那么多,忍不住嘲笑道。
“喝茶水就喝醉了?你下面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话音刚落,所有的士兵都纷纷倒下。
江锦年心中陡然一惊。
“不好,有毒!”
江锦年下意识地赶紧去看对面的宋承辙,他竟也倒在了桌子上,江锦年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好,人没事,只是中毒昏了过去,蓦地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惊得江锦年从凳子上弹起来。
“不好,赈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