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走在别墅外边的路上。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梅见雪说的那些话。那些冷漠的，伤人的，让他恐惧的话。
“如果当初，救下你的是别墅里另外一个alpha呢？你也会喜欢上她吗？”
会吗？
江念听懂了藏在这句话之下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另一个alpha像梅见雪一样，对他施以援手，他会喜欢上她吗？”
刚才想到的一幕幕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江念忽然明白了自己该说什么。
只有她，只有梅见雪，没有别人。
他好想折回去，亲口告诉那个人这句话。
“嗡嗡嗡——”
手环震动，江念僵了一瞬。
是谁打电话来？梅见雪吗？
他打开手环。
是陈枫打来的电话。
江念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那个人。可是他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像被吊在半空中的一片叶，随风摇晃。
陈枫打电话来说什么呢？又要叫我回第二区吗？
江念抿着唇，点了接听。
“江先生，你在哪呢？”
“我......”江念有些不愿意回答“......我在官邸旁边。”
“好。没什么事。”陈枫打电话来是为了确认江念的位置，好派人过去跟着他。
挂了电话，江念有些茫然。这是干什么？
他吸了一口气，难以自拔地沉浸在思绪里。
......
审察院。
梅见雪听着副官说话，难得有些分心。
“......大人，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
迟迟得不到回应，副官假装不经意地瞅了梅见雪一眼。
“......照你说的办。”梅见雪揉了揉眉头，“你先出去吧。”
“是。”
副官转身走了出去，心头嘀咕。
还未出门，陈枫就匆匆地赶了进来，与他擦肩而过，到梅见雪身边，低声说，“官邸附近有几个可疑的人。”
估摸着是孔轩的手下，他迟疑道，“要不要派人......”
梅见雪皱起眉，她慢慢道，“盯着那几个人，暂时不要动作，小心点，别被发现。”
这是要将计就计了。
“好。”
陈枫走之后，梅见雪思忖片刻，亲自给苏落欢打了个电话。
“你过来一趟，把江念接到苏家去。”
“？”苏落欢放下手中的相机，歪头，“江念在第一区？”
“对。我的官邸。”
江念回第一区了，还住在梅见雪的官邸？
叫自己把他带回苏家，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落欢眯起眼睛。
“看好他。”梅见雪皱眉，她脑中忽然闪过那双沁着泪意的眼眸，还有那一句笃定的“不会”，心中触动，终是叹息一声，对苏落欢说，“你告诉他，等过一段时间，我亲自去接他。”
苏落欢讶然，心里有点猜测，狐狸似的笑了。
但她没多问，“行。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
梅见雪挂了电话。
到底如何对待那个人，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她清楚自己，一旦真正的想要占有什么，一定会牢牢抓在手心里，不允许离开，不允许逃避，甚至连“犹豫”的念头也不允许他有。
他真的想明白了吗？做好度过一生的准备了吗？
......
官邸。
江念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就回了官邸。
他在在沙发上，搂着抱枕，蜷缩着。
手环震动一下。
江念霎时睁开眼，不由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点开消息。
一个熟悉的头像标着红点——是苏落欢。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点开消息，屏幕上黑色的文字反着光。
“表姐让我带你去第三区，下午来找你嗷。”
江念猝然顿住，头晕目眩。
悬在半空的镰刀终究落下。
他死死地盯着这条信息，眼眶渐渐发红。牙齿咬着唇，不自觉的用力，以至于渗出了血珠，钻心的痛。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在一起，潮水般的委屈和难过淹没了他。
又要赶走他吗？
如果这一次离开，他再也不会再见到梅见雪了。那个人，已经决定要彻彻底底地抛弃他了。
为什么啊？
绝望的孤独感几乎让江念难以呼吸，恐惧使他浑身发抖。
不，不要！
泪水潸然而下，像是止不住的海水，把抱枕弄得一塌糊涂。
“别丢下我......”他的声音轻的像悬在空中的一阵风。
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江念攥紧了手心。他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话想对那个人说，还有那么多期许没有兑现，甚至，连从宝塔寺求的那一枚平安符都没有送出去......
为什么，就没有机会了呢？
那个人，像流星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好得不得了，像是山尖雪，天上月。让他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江念曾经以为自己只要远远地看着明月就够了......
可是，可是......
他痛苦至极。恍惚间，他甚至把这种求而不得的怨愤归结到梅见雪身上。
明明是她把自己带到这里，是她施舍下怜爱，让自己升起了奢望。这不全然是他的错，是不是？
如果不曾见过明月，不曾走出淤泥陪伴在冰雪身侧，他或许就不会这么不甘。可是，已经见过，体会过，又怎么甘心再放手？他已经，再也不能忍受从前的孤寂了。
江念决不接受梅见雪的审判。他绝不要按照她的判决书服罪。
眼前朦胧的白光中，江念孤注一掷。即使是飞蛾扑火，他也要搏一搏。
指尖发白，江念敲下一句话给苏落欢，“过几天吧，我会来找你。”
“不行！陈助理催我呢。”
“......”江念破罐子破摔，给她发，“你帮我瞒一下。过了今天再说。”
“......?”苏落欢看着这条消息，脑中灵光乍现。不是，你今天要干嘛？
她打字的手顿住，眼珠灵活地一转，删掉了没打完的那句话"梅见雪说会——"。
转而发，“得嘞。”
江念没有再回，他擦干了眼睛，确保没有哭过的痕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出了门。
他的记性很好，上一次曾医生带他去自己的秘密基地时他就注意着开车的路径。四拐八转地，江念到了曾医生的小店。
小药店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顾客也没有。
江念踏进去的时候，曾医生正埋头看着什么东西。注意到来人，他抬起头。
看见江念，微微一愣。
江念看着他，像是看着最后一个救命稻草，眼底透着隐隐的疯狂，像是一只被逼上绝路的困兽。
曾医生回过神，挑了挑眉，“你小子咋了？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江念垂着眼睛，慢慢道，像是在斟酌用词。
“不是干架，是...”
他边说边抬起头，藏着一点点期待，祈求道，“你之前那种新型的诱导剂，能不能给我一份？”
曾医生眯起眼睛看他，思忖片刻，撇了撇嘴，“你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从我这里拿药。”
虽然骂骂咧咧的，人还是去了后面的储藏室。
过了一会，曾医生出来了，丢给江念一包白色的粉末。
“拿着，小心点。”
“这可是最新的款，无色无味，市面上还没流通过，保证不会被发现。”
江行念接过塑料袋，利落地给他转账。
“谢了。封口费。”
曾医生看了那笔丰厚的转账，咂咂嘴，“得嘞，保准一个字也不说。”
这破小孩跟着梅见雪真是发达了。自己还在这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半年见不着什么活人，连买个仪器都扣扣索索的。要不是陈周维的“资助”，自己连房子都没得住。
这么一想，曾医生不禁悲从中来。他愤愤地下单了一件早就看好的设备，聊以慰藉。
想着想着，曾挚今心里忽然有些不安，随口问道，“话说，你要这个干啥？”
回答他的是江念已经走远的背影。
“x的，拿完就走啊！”曾医生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拿起本子，继续看刚才被打断的数据。
......
江念拿着药包回了公寓。
他坐在沙发上，垂头不语。
半响，给陈助理发了一条信息，“陈助理，反叛军的事情解决了吗？”
收到消息的陈助理愣了两秒，才记起江念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觉得事情过去了不少时间，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道，“解决了。”
“好。”江念弯起眉眼。他捏着药粉的指尖发白。
带着点暖意的阳光一点点消弭暗淡，直到整座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灰白中。
江念枯坐在椅上，漆黑的双眼透不出情绪。
良久之后，他站了起来。
厨房里还放着些百合，莲子。江念又出去了一趟，买了一些山药，糯米，桂花。
他静静立在厨房里，面无表情地处理着食材，不像是在熬粥，反而像是在配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陶瓷锅里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飘出一缕清香，带着点甜味。朦胧水雾遮住了江念的脸，让他的眉眼不甚清晰。
江念就这么站着，幽幽地盯着那一樽圆滚滚的瓷锅，从食材下锅，看到显示时间的指针指向结束。
千万种念头掠过脑海。江念猜到无数种可能性，也许梅见雪会特别生气，把自己赶走，也许会因为信息素生出一点不舍，甚至，也许梅见雪根本不会喝他的粥。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飞蛾扑火，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