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常驻军接到一项轻松的外勤任务——从海朝区运输一个几近于死亡的人类到海城边缘的生物研究所。
来回大半天的车程，任务结束还能出去见见世面。
地方常驻军从小集训，纪律严苛，无调令不得妄动，几年如一日守在驻地。年轻的兵大部分都是没咋出过门的小孩儿，驻军司令干脆把这作为一次奖励，挑了几个表现好的去。
半大的新兵坐满了一整车，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一半来自外勤的自由，另一半来自“远距离”出行。
领队是个稳重的中年人，刚出门也乐呵，没承想开一路车让这群小崽子闹得脑瓜生疼。
终于忍不了了，运输车在路边停下，领队独自下车抽了根烟。
还没清净满一根烟的时间，车窗落下，里面的小年轻不咋讲究地叼着烟，探出来半个身子：“我以为你撒尿呢哥，你抽个烟咋还下车了呐？都快到哩，任务结束兄弟们都等着喝酒呐，走不啦？”
领队扔了烟蒂踩灭，走过去呼他：“给你小子美的，还喝酒，做梦嘞。”
小年轻叼着的烟头好险让他给拍没了，笑呵呵地缩回去坐好。
车里还是闹腾，领队嫌归嫌，却也不乐意扫大家的兴致，摇摇头准备启程。可还不等他动作，就隐隐感觉到车身有点晃。
他一瞬以为是幻觉，却听身后的小崽子们也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谁先说了句：“刚是不是……地面晃了晃？”
话还没落地，摇摇欲坠地晃荡感又来了，还比先前变本加厉，车厢里几个人随着惯性东倒西歪。
一人拽着车边扶手吼：“这他妈好像是车在晃啊！”
“停车啊哥！”
“停车！”
“老子他娘的，就没开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顾深浅一会儿抱着天龙的左胳膊，一会儿抱着右边，过一会儿还得环一圈腰勾一圈脖子，兴奋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时不时还此起彼伏地吼两嗓子。
科研三组四个大老爷们儿好奇地过来围观，恨不得自己没长过眼睛。隋楚更是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屑地鼻子喷气，“不就是一个淘汰了的机甲，有这么乐呵吗？”
顾深浅现在耳朵尖得很，她胳膊肘靠着白龙肩膀，带着三分得意：“你有？”
隋楚抬高了下巴：“特监处出外勤都标配战斗机甲，你有点常识好不好。”
“嗷，”顾深浅说，“可我不出外勤也有呀。”
隋楚气死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你自个儿玩去吧！我干活去了！”
监工的杨楠和曹爽三人都在偷笑，也不知道笑什么，气得隋楚扭头就走，险些和疾步而来的织梦撞个满怀。
织梦却只是拍拍他肩膀，“稳重些，都去忙吧。”
隋楚没多想，胡乱点了头就跑，其他三人跟织梦打过了招呼撤了。
杨楠和顾深浅对视一眼，同时觉得不妙。
顾深浅站直了身子，杨楠问：“出什么事了？”
织梦：“负责运送徐嘉的小队失联了，就是在相夜幸存的伤兵。当地驻军在附近搜索了一天，没找到人，但在附近一处林间找到了运输车驶过的痕迹。他们顺着追踪，没多远轮胎印突然就乱了，在距离研究所五公里的地方戛然而止。车也好人也罢，一点残渣都没找到。”
顾深浅疑惑：“那怎么确定就是徐嘉在的运输车？”
“不确定。”织梦看向杨楠说，“所以需要调阅特殊场所的天网记录，警署走审批流程太慢了，所以我来找你。”
“交给我。”杨楠拍拍顾深浅 ，“她第一次用机甲，你看好她。”
“好。”
只剩顾深浅和织梦，她一手搭着战甲，若有所思地摸摸耳垂。
“为什么呢？”
虽然他们猜测徐嘉和韩轩的精神领域有着相似的情况，徐嘉这个案例就能证明精神领域消亡后□□依然可能存活。但如果没有生物研究所给出相同的结论报告，这就只是个人猜测，无法作为凭证，也无法让联盟纪检信服。
生物研究所的报告未必会如他们的意。据她所知，织梦也同步计划着后路。
但现在徐嘉和运输小队却消失得没有任何痕迹。
这几乎就等于明着说徐嘉有问题，不能进研究所。
顾深浅话说得突兀，织梦却听明白了。
织梦说：“看起来是有人在帮我们。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出，纪检那些人跟老大说话也得掂量掂量了。”
顾深浅听出点别的意味：“怎么？他们跟沈千峻不好好说话？”
“联盟纪检嘛，对谁都不会太恭敬，对老大算是客气的了。”织梦说，“这几天查下来，韩轩那个便宜爸身上一堆事儿，跟海朝区这次的人口大案也有点牵扯。材料我让人匿名递了，有他好受的。”
顾深浅闷笑：“难得见你这样。”
织梦笑着摇头：“你如果能想起来，大概会更生气。”
“为什么？”
“你是最疼徐飞扬的。”
顾深浅一怔。
织梦拍拍天龙：“不说这些了，正事要紧。”
今天最大的正事：顾深浅的机甲初体验。
科研三组虽然不研究制造机甲，但常常需要为战斗人员修复及调试机甲，因此在三区专门设置了一块场地。主要用于调试，也供先锋队队员训练。
这里很空旷，夸张的层高几乎和顾深浅记忆里的π星异曲同工。战甲天龙被安置在中间，四周是高强度的保护屏障，标示的射灯将天龙照得雪亮。
顾深浅正对天龙站着，晶石在光下闪耀流彩。她集中精神，感受着每一寸空气的流动，感受着无数属于她或者不属于她的能量元素流转。在这些缤纷里，顾深浅捕捉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粒子。
他们看起来出自一些不同且毫无关联的人，却又莫名地凝成了一股，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要一起。
就是他了。
顾深浅的精神力徐徐拂上，温和又强势地驱动着这些与众不同的粒子。
织梦在场外观察，他见顾深浅迟迟没进入机甲，正疑惑着，却见天龙卷动龙身，将顾深浅“迎”了进去。
织梦：“……？”
纯白机甲下若隐若现透着金色，龙身盘桓着顾深浅，龙头忠诚地守护在一边。
面罩升起，露出里面少女朝气十足的脸，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快乐，那是织梦从未见过的肆意。
从未在玖安脸上见过的张扬满足，意气风发。
天龙到底是有年代了，很多技术细节无法满足。顾深浅的声音透过甲胄，带着重音的失真。
“来吧。”
织梦回过神，微微勾唇：“今天调试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战甲基础功能和组合技的测试。跟你平常模拟测试机甲性能差不多，都是为了确认战甲各位置功能正常，能跟你和谐相处；第一阶段适应后我们进入第二阶段，是模拟实战。作战系统会随机分配对手，你的战斗表现和各项数据都会显示在我这儿，有任何异常随时终止。”
顾深浅：“没问题。”
织梦：“记好了，这只是测试。安全第一。”
“知道了织梦妈妈。”
织梦轻笑一声：“开始了。”
天龙的一个个基础技能被顾深浅施展开，织梦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地盯着她。而作战系统呈现的画面上，几张折线图正在不断延展，正是顾深浅各项参数的实时变化。
当龙身跃起，龙吟震天，顾深浅平稳得趋近直线的兴奋度指数陡然上升，踩在龙身的少女宛如神祇再世。她在这片场地起飞、翻滚，尽情地上演了一出室内机甲舞。
最简单基础的第一阶段，顾深浅足足进行了两个小时。八个绝杀技能都玩了一遍，基础组合技打出了六十五套。停下倒不是她打不出来了，而是织梦提醒她留点力气给实战。
织梦：“来点营养液吗？老大买的。”
顾深浅：“……倒也不必。”
第二阶段开始，顾深浅的对手出现，织梦的显示屏就出现了相关信息——居然是“长臂猿”。
长臂猿，联盟顶级战斗机甲，人形甲胄排名位列前三。
一双长臂千变万化，灵敏迅捷，内置音波配合精神力能打出强悍的音波攻击。穿戴者精神力评级越高越能发挥出超乎意料的作用。
由于其必杀技过于依赖精神力，五年前被联盟军方淘汰，不再作为军用，而是送到了特监处。
长臂猿的相关数据被录入特监处内部的作战系统，然而系统中长臂猿的出场次数，一直都是零。
织梦愣神的工夫，场内已经动起了手。
长臂猿先入为主，双臂化为硕大飞爪，每个指头大概都有一两米那么长，正疾速奔向顾深浅。
顾深浅竟也没动，站在原地任由对面两只胳膊将她包裹起来，只剩一个龙头和少女的黑色面罩还剩下一半在外面。蜿蜒的龙身被这么一裹也瞬间迷你了。
长臂猿没有受到抵抗，攻势更猛。他似乎全然没打算给对方留下缓冲的机会，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音波攻击已经展开。
顾深浅在实验室也会模拟机甲的作战调试，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上来就把大招都交了的场子。就好像下定了决心，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
没有打败，只有打死。
外围，织梦轻轻叹了口气，实战阶段就这么结束了。
顾深浅一会儿哭鼻子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