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浅隐约觉得不太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织梦没给她细品的机会:“审讯室是隔绝的，我去总控室喊他，一起？”
“嗯嗯。”顾深浅好奇，“隔绝是什么意思？”
“特监处无论是总部基地还是各地的办事处，都设有一个‘特级审讯室’和‘特级羁押室’。配有最高安全级别的防御系统，外围的防御结界是我和徐飞扬一起搭建，由沈千峻的力量来完善巩固。哦，是不是还没跟你提过，徐飞扬是辅助系，主要技能是防御，兼修治疗。他的防御结界，有时候老大都撕不破。”
顾深浅：“所以，这两个地方不会是只有你们三个才能自由进出吧？”
织梦笑道：“对，各地办事处的负责人也会赋予进出权限，但如果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人在，他们的权限就自动降级。我们三个里也有优先级，老大是头位，他在的时候，我也不能进去干扰。”
顾深浅踌躇着问：“这么高的安全级别，平时常用吗？”
“不常用。”织梦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很快到了总控室，织梦走在前面推开门，顾深浅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僵直。
“怎么了？”
顾深浅凑上前，里面一片漆黑，顾深浅从侧面能看到织梦绷紧的下颌线。
织梦打开灯，总控室的设备都在运行着，只是屏幕黑了。
顾深浅简单查看：“设备运行正常，看上去不像硬件故障。”
织梦按了公共通讯频：“特级战报。老大，我需要你马上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织梦沉着脸：“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聊的信息保密度过高，总控室的权限听不了。”
“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实在太糟糕了。
“咦？这块屏幕动了！有画面了！”顾深浅盯着亮起的副屏，“这个时间是，半小时前？这是回放！”
织梦探头过来。
特级审讯室的打造方式，注定了这个空间是以织梦和徐飞扬的力量做基石，由沈千峻的精神力包裹着的。从另一种层面理解，这也类似于是沈千峻的一个“领域”。
“领域”本身是个不怎么起眼的精神技能，S级基本都会。小范围地圈出一块自己的领地，随手装些小东西出门，消耗不大，日常也非常实用。
结界是领域的加强版，而绝对领域则是基于此的升级版。范围更大，隔绝效能更强。越是强悍的精神力所构建的绝对领域也越坚固，个人色彩会十分浓重。
沈千峻的精神力是在战场上一点点淬炼成长的，除非刻意收敛，否则总带着凛冽的杀意与戾气。
很显然，在搭建“特级审讯室”的时候，他也全然没有必要收敛。
他的精神力十分适合审讯室。
一切罪恶也好，温情也罢，在这样的铁面下都将无所遁形。
周亦知独坐在审讯室，冰冷又昏暗的白光打在他半张脸上，明暗交汇于他眉间，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又好像挂着笑意，显得诡异而阴森。
他被关在沈千峻的绝对领域打包过来。沈千峻的绝对领域贯彻了他的个人风格，阴戾森然，押送疑犯时则更甚。
周亦知最先是被他蛮横地扣在石壁上，看见顾深浅又二话不说地扔进了绝对领域，阴森杀气一直环绕着他，每一次呼吸都是冷冽。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被放出来的时候还在牙颤。
虽然被转移的地方依然充斥着肃杀，但对周亦知还是比在沈千峻的绝对领域里舒适得多。
这里不仅有沈千峻，还有织梦。
沈千峻推门而入时，周亦知正如织梦说的那样，安生地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双手不知被什么压制了，直直地贴着椅背。
沈千峻一身黑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收在腰间，剪裁得当的西裤下长腿笔挺，满脸的戾气。
活像是暗夜里的阎王。
周亦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亲自审我啊。”
阎王一颗一颗解开了衬衫袖扣，袖口挽过半臂才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说：“没打算审你。”
没再给周亦知开口的机会，沈千峻闪现到他旁边，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周亦知腹部。周亦知面露痛色，而紧接着，沈千峻胳膊一弯，勒住他的脖子又是一个过肩摔。
单方面殴打持续了整整五分钟，周亦知脸上没破一块皮，却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
“沈、千、峻！”
沈千峻扣着周亦知的脖子，将人狠狠砸在墙上，仿佛吐着蛇信的猎手幽幽道：“我只想揍你。”
“怎么？现在疼了？比起你给织梦的，这可太轻了。”
“少掺和我们的事儿。”
“你们？你也配。”沈千峻嗤笑，“绑定他，利用他，参与人口拐卖，勾结π星生物。周亦知，你数过自己得死多少次吗？”
“空口白牙，给我戴了不少帽子。”周亦知扯了扯嘴角，不知牵到了哪儿，疼得又闭了嘴。
沈千峻脸上仿佛镀了层冰霜，他反手撕开周亦知的袖子，凶狠的精神力冲破那里的障眼法，男人白皙的手臂上渐渐展露出了一个图案。
四角蛛。
周亦知扯到一半的嘴角僵在脸上，他死死盯着沈千峻，眸中终于浮现了一丝不同的波澜。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笑了起来，眼底却依稀仍可辨微弱的惶恐：“他知道吗？”
沈千峻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到周亦知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他才淡淡道：“不知道。”
是他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这话有点绕，真问出来也显得蠢，周亦知硬是咽了回去。
他没再装模作样地端个笑脸：“你怎么知道的？”
“跟你有关系？”
这货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周亦知嘲讽：“你不会真就想揍我一顿吧？”
沈千峻冷着脸，甩手把人摔回了椅子。
周亦知鼻子里吐出一声哼笑：“我要是不愿意，你不会有机会抓到我。”
沈千峻懒得理他：“你今天在相夜做什么？”
“找你。”周亦知坦诚道，“我说了，我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我愿意跟你来。”
沈千峻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周亦知没说话，他目光落在空荡的墙面，又好似透过墙看着别的什么。
沈千峻挑眉，换了个问题。他不知从哪儿捏出了一块微型芯片，举在周亦知面前，“认识吗？”
周亦知：“这是什么？”
“芯片。里面的材料包括解家恶意竞价，垄断市场，暴力催收，还有人口贩卖，违禁品交易的指控。仅凭这一块小东西，解家全部产业将被查封，当家人一小时内就会被捕。”沈千峻淡淡道：“有意思的是，这东西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特监处的，查不到来处。”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亦知。”沈千峻警告道，“我说过，不是来审你的。”
“你在政界科研界四处结交，参与人口贩卖，借特监处来铲除解家。此前种种，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可你勾结π星生物，在海朝府闹这一出，害死了我的兵和其他无辜的人。”沈千峻眨眼间便到了他的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垂着眼说：“谁也保不住你。”
周亦知毫无惧色：“是吗？”
倏地，总控室里画面再次变黑。
回放结束。
一时没人吭声。
良久，顾深浅轻轻叹了声：“他还真是这样啊。”
“嗯？”织梦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千峻啊。”顾深浅说，“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嘴巴坏又讨人厌，但其实他会保护特监处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你，还是刚来的实习生。”
织梦小声嘀咕：“那应该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织梦垂下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顾深浅沉默下来。
她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是拍拍织梦的肩，“线索有限，现在能判断是哪种情况吗？”
“如果只是信息保密权限问题，听见我喊他老大就该出来了。到现在都还没动静，只能说明里面出了事。”
“里面只有他和周亦知两个人？”
“嗯。隔壁羁押室还有我带回来的另一个男人，他跟着周亦知的。原本我确认你没事就该去审问他，尝试从他嘴里撬出通道出口的精准定位。”
“但没想到我解决了”顾深浅接道，“你们没想到，那周亦知可能也想不到。”
织梦怔忪：“你好像已经认定是周亦知在捣鬼了？”
“直觉。周亦知不是会认命的人，就算他打不过沈千峻，放弃得也太轻易了。他向来心思缜密，不做没把握的事。如果他的计划是要离开，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了全身而退的路。”
“你是说他会越狱？”织梦客观评价：“你很了解他。”
顾深浅僵了僵，摸摸鼻子，“小时候，他带过我一段时间。不说这个了，接下来怎么办？”
“时间紧，我们得先想办法联系到沈千峻。”
“……什么意思？”顾深浅悚然：“你不会告诉我，你们设置这个特级审讯室，唯一的通讯方式就是总控室的传输？你们优先权限的时候难道完全没有考虑过备用方案吗？”
“没有。”织梦说，“有些事儿只能老大知道，需要保证绝对保密，一旦有了备用方案就会存在泄露的可能。”
“……”
顾深浅眉头皱得愈发深，她沉吟道，“联系不上沈千峻的话，周亦知的目的恐怕就不单单是越狱了。”
倏地，她一拍手：“你进不了沈千峻在的审讯室，羁押室总可以吧？”
织梦疑惑：“可以是可以。但两边也不通啊？”
顾深浅狡黠一笑，“试试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