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妇人的心口,声音平静又冷漠:“娘子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未出现过,若您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些金瓜子,便是您全家的殓葬之费。”
妇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盯着沈念曦手中的利器胡乱点头:“贵人您放心,民妇知道了,自当谨记,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
沈念曦这才收回抵在妇人胸口的金簪,抱着包袱转身离开。
耽搁了这么久眼下只怕快要到巳时六刻左右了,沈念曦在心里大致算了算时辰。
她现在人在西城,离得最近的地方,就是烟雨楼,沈念曦不敢再逗留,随即动身前往。
一路都尽量往小巷走,到烟雨楼比想象中还要费时间,沈念曦是从后门溜进去的,很快便被崔韧发觉然后带进了屋。
沈念曦草草吩咐了几句便让崔韧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回家的陶陶得知消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沈念曦大致同她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陶陶听完后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半晌才颤声道:“这贱婢怎会如此恩将仇报!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沈念曦叹了口气道:“所以我现在要查清楚这件事,你先去帮我把衣裳洗干净再烤干,再把我换下来的这身衣裳烧掉,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事不宜迟,快去办吧。”
脖子上被掐后发红的手指印明显,沈念曦重新换了陶陶的衣裳坐在铜镜前,擦过药后拿着脂粉在慢慢的遮盖。
陶陶办完事重新回到屋内,俯身担忧看着沈念曦脖子上的掐痕,心疼道:“这些猪狗不如的混蛋。”
幸好现在的事情还不算太糟,也还在沈念曦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陶显听到沈念曦说了来龙去脉之后,怒不可遏道:“刁奴竟这般恶毒?!一定要抓到她好好拷问!”
“你们放心吧,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我想确认一下阿然背后的主使,是谁。”
陶显沉着脸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属下一定为您办妥。”
今日注定不会平静,沈念曦在烟雨楼才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外头果然乱了,刘府的人嚷嚷着说梁王妃不见了,速度快得梁王府的人都来不及制止。
遍寻不见沈念曦的踪影,无论是刘府还是梁王府可都慌了神,流言也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满传圣京城的每个角落。
大家都很好奇,这好好的梁王妃去哪儿了?
酉时三刻的时候陶显才匆匆进来禀报,“方才梁王府的人来询问,属下已经如实把话让他带回去了。”
沈念曦淡淡笑道:“好,我的衣裳可干了?”
“嗯,用了好几个炭盆,已经干了,还重新熏了香,奴婢来伺候您更衣吧。”陶陶点头。
祁渊是跑着来的,身后乌泱泱跟了一大帮梁王府的侍卫和下人,还有强撑病体的巫旭红着脸脚步虚浮跟在后头。
沈念曦站在楼上一脸不明不所以,看见从城外赶回来的祁渊也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王爷怎么回来了?”
祁渊整个人愣在了门口,看到她安然无恙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懵懂茫然,心里压着的巨石轰然落下,随即快步奔向她,一把把人带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祁渊声势浩大冲进烟雨楼,百姓骤然见他带着一堆人冲进来,哪能不吓一跳。
沈念曦也顾不得这众多人在场,双手环住祁渊的腰,小声在他耳边道:“事发突然,我回去再和你解释。”
失而复得的情绪弥漫全身,听到暗卫消息那一刻他周身血液都差点凝结了,不顾一切骑快马赶回来,眼下得见她安然无恙,祁渊没有说话,仍紧紧的抱着沈念曦,良久才道:“是我不好。”
若他在,今日的事就不会发生。
沈念曦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长松一口气,祁渊这才依言松开,紧握住沈念曦都手牵着她往外走。
一众人见状也不敢耽搁,恭恭敬敬把夫妻俩人往外送,两人才走出门,刘芷念便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涌上前来,刘芷念红着眼见沈念曦安然无恙站在祁渊身边,顿时松了口气嘤嘤抽泣起来,“天神保佑,还好、还好姐姐没事,若不然我便是万死也难赎罪,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妹妹见姐姐未曾来赴宴,心里担忧得紧,派人去王府询问却得知姐姐一早便出府了,刘府却没等来姐姐,我们都担心坏了。”
“今晨出门偶然遇到我贴身丫鬟陶陶的兄长,得知她身体抱恙,我想着先去看望一眼再把人接回来调养,我便让另一个丫鬟阿然去刘府报信,方才王爷说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丫头走到半路就莫名消失了,现在到处找不到人,我也很是疑惑,今日的事细细想来可怕得很,不过王爷和我会查清楚的,刘姑娘不必担心。”沈念曦叹了口气,依偎在祁渊怀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芷念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看着沈念曦,愣愣擦掉眼泪,结结巴巴道:“竟有这样的事,如若今日马车之内坐的是姐姐,那岂不是、若那丫头真是被人有心劫走,务必要找到那丫头才好!”
祁渊揽住沈念曦错开了想扑上前的刘芷念,微微垂眼朝刘芷念平静道:“王妃无恙,其余的事也是本王的家事,就不劳刘姑娘费心了,天色已晚,就请刘姑娘回去吧,告辞。”
刘芷念眼角还挂着泪痕,回首目送梁王夫妻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又呆呆看着王府马车离开,一直沉默立在原地没有动。
身旁的嬷嬷见王府的马车走远了,才小心说道:“姑娘,既然梁王妃没事,咱们也回去吧,再不回去,夫人该担心了。”
放下跳动不已的心,刘芷念垂眸叹了口气,“走吧。”
梁王府的马车上,祁渊牵着沈念曦的手并排坐在车内,两人都静默不语。
沈念曦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看到破屋里一死一伤,也多半猜到她以身犯险。
今日之事凶险,祁渊是在怪她擅作主张。
马车一停祁渊便拉着沈念曦匆匆回了月华阁,遣退众人后,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眼眶微红,隐忍着翻涌的后怕和怒气,“城西破屋里那两个人,有没有伤着你?”
见他这般克制的样子,抬手摸上祁渊这些日子憔悴不少的面容,沈念曦愧疚咬唇低下头,“没有。”
“这叫没有?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祁渊眉头紧锁捧着她藏在袖子里破皮的手掌,又看向她脖子上醒目的红痕,声音里都还带着颤抖。
崔韧也终于查出来青羽的家人是受刘家恩惠,后来便有了青羽不要命的刺杀,以及刘芷念的挺身而出。
本来她还不是很明白,直到刘芷念帖子送来那一刻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
沈念曦抬头与他对视,平静道:“没错,自从春燕那么轻易招认之后,我便起了疑心,所以一直提防着刘芷念,直到阿然按耐不住出手,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既然是在预料之中,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便决定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解毒的药丸,暗藏利器的首饰,腰间香囊里的暗器,都是她事先准备好以防万一的。
“胡闹,你怎么能、怎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祁渊虽教过她使暗器,可亲眼看见破屋里的情景时他还是差点窒息,心还是抽疼得厉害。
他此刻真的很想把念曦关起来,不让她和任何人接触,只要陪在他身边,只看得到他一个人就好。
可是他不能,他也做不到。
沈念曦一个女儿家,自小娇生惯养,跟了他后更是连重物都没拿过一件,虽说教了她些防身功夫,但那都是为了哄她高兴,哪曾会料到让她独自面对。
死的那个人肥头大耳又壮又胖,沈念曦料理他定是费了不少的力气,连素来保养得很好的双手都满是伤痕。
“蔺隐被我派去跟踪春燕,巫旭又突然病倒,本来我想着有蔺晨跟着足矣,可他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所以……”虽然祁渊嘴上说着责怪的话,但眼底抹不去的担忧心疼却是晃得沈念曦心慌,心中升起愧疚,她讨好似的解释:“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受什么伤,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可厉害了,一下子就把他们都打到了。”
“蔺晨半途遇上几个刺客被绊住了脚步,所以跟丢了你的马车。”祁渊良久没有接话,随即捧起沈念曦结了血痂的双手,轻轻朝手掌呼吸,略有些生气质问:“这还叫没有受伤?!既然知道有异常,除了蔺晨巫旭也还有旁人,怎么不多派几个人跟着,还不听我的话非要出去,也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你近来为着朝上的事情烦忧,人也不在府里,我不想让你为这些小事分心。”手上的伤在烟雨楼擦过药已经不疼了,可沈念曦话说到一半,看见祁渊已经湿润的眼角,少见把人气得快哭的场面,她又是想笑又是心疼,剩下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祁渊紧盯着她,失望之色浮上心头,一字一句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回想起早晨的凶险,男人扭曲的面容捂着眼睛和脖子痛苦翻滚,那滩血迹鲜红刺目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下又被祁渊吼了一通,沈念曦委屈的眼泪浸湿了眼眶,她撇着嘴钻进了祁渊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小声道:“我没有不信你,今日的事是我莽撞了,别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