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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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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个还算熟悉的小屋时,顾子铭远远就看见了束鸢等在门口,见她出现便跨步过来。

“去哪了?”束鸢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平淡如水。

顾子铭忽觉得眼前这人和那位师祖口中的某位徒女有些重叠。只是她不敢确定。芙蕖将她赶出东临仙境后,她发现自己落在了那条河流中段,走回来费了点时候,自然也有了功夫将那位师祖的话反复拆开来细细回味。

尤其是芙蕖最后的交代。

可越是不敢确定,心中那点想法就越是躁动,拼命想把偷了凤栖妖丹的罪名按在眼前人身上。

心中有忌惮,顾子铭未能学会遮掩,往后退了半步。“就在前边那个小村子里逛了逛,这地方景色不错。”

“是,这里适合修养。”束鸢并不追问,随口回了一句便转身往小屋走去。

见这人离开,顾子铭那讨好人的性子难以掩藏,忍不住抬步追上去。

“师姑你今日都做了什么,要不明儿我们一起去走走?这地方好山好水。对了我昨日来来回回只那一招,你能不能多教我点,或许我能想起什么。”

束鸢就等着她这些话,弯了弯嘴角,转身想去摸一摸顾子铭的脑袋,没曾想这人身子警觉一偏。

那双才刚伸出的手悬了一时,握成了一个不紧不松的拳头。束鸢眉心微动,倏然恢复成平淡模样,开口道:“那你昨日可想起什么了?”

“模模糊糊的,想起我在一个地方练剑,那地方和这里差不多。”说到这,顾子铭想起了芙蕖提到的际崖山庭梧峰,她并不打算掩藏,于是继续说道,“那地方,是不是叫庭梧?”

听到顾子铭这话,她第一反应不是猜测曦凰是否都还记得,在这人魂海中提醒,而是为眼前这人忆起从前而欢喜。束鸢甚至想问她是否想起自己有个师娘,那师娘是何模样。然而话到嘴边,束鸢蓦地“幡然醒悟”,因此不由得一怔。那些话就此成了一根尖利的鱼刺,哽在她喉咙中,就连声音都不可发出。

好半晌,她有些慌乱地随意回应道:“是叫庭梧。既然如此,你歇一会把药喝了,我将际崖山剑法都教给你。”

说罢,束鸢便转身快步走向里屋。

顾子铭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这际崖山剑法可千万只有四五式。她抬头看了眼只挂着一弯新月的漆黑夜空,十分想念那个带着荷花香的枕头,恨起来自己方才的口快。

只不过很快,她这点愁绪就被那股难以入鼻的气味给打得烟消云散,舌尖顿时回忆起了昨日喝的那碗药的滋味,差点让顾子铭捂着肚子吐出来。

她满脸哀怨地看了眼那个飘出药味的小屋,又去看院子外的景色,寻思着自己这会逃跑会不会被发现,能逃多远?

这俩念头在脑中一转,那被白雾裹住的记忆再次挣扎起来,想要从那白雾中出来。那白雾翻滚了几下,露出些许模糊不清的画面来。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想着,顾子铭站直身子好好打量起眼前的四间小屋。

这四间小屋平平无奇,半旧不新应该在这有些年头了。她怎么看,也无法助自己的记忆一臂之力。惆怅地忘记了周遭弥漫着的难闻气味,深吸了一下口,顿时被呛住咳得死去活来。

在里间的束鸢听到声音,动身出来瞧她。“这是怎么了?”

顾子铭难得要强,立即梗起脖子,狠狠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没……没事,呛着了。”

束鸢轻笑了一声。“进来喝口水。”

顾子铭透过敞开的窗户往里头看了眼,小小的土灶台上放着那个散发出诡异味道的砂锅。似乎只要靠近,那股味道就会将她吞没,而后翻腾起她的五脏六腑,好生折磨。光是这么一眼,顾子铭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束鸢并没有瞧见这些,只是舀了勺水倒入碗中,对着她招了招手。

看样子是怎么都逃不过了,顾子铭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左脚跨进厨房,她的脸即刻皱巴成一团,恨不能自己就此倒在地上,学那俗世间的顽童在地上滚两圈,央求自己的母亲不要给自己喝那“毒水”。可惜她已经借着那河中的水看过自己的面容,少说也是十五六的人了,再不能如此,何况眼前人不知道和自己什么关系。

想到这,顾子铭在心中自立起来的于束鸢的隔阂摒除杂念般得明显起来。

水能消解万物,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那碗水,别无她法地走过去拿起仰头喝了。那水很甘甜,在她口中留了片刻竟然能抵消那股药味引起的恶心。

“这水好甜啊,果然是从仙境中来的水。”顾子铭藏不了什么事儿,说完还寻思着一会喝药,能不能用这水兑开几碗,或许就不会苦得她想即刻去投胎。

束鸢敏锐地抓住她话中关键,询问道:“仙境?你找到东临仙境了?”

顾子铭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偏生她又是个不会撒谎的,尤其是被束鸢这样不咸不淡地看着,心虚的很。好在自从昨日醒来后长出来的心眼,因遇见了师祖芙蕖再次衍生出了几个,还知道端出那位大姨的话搪塞。

“没,我就是出去走的时候听到那些个住在这附近的人说的。她们说这里有仙境,就在那条河的尽头,可是我走到都快天黑依旧不见河流尽头。”

束鸢并不完全信她这些话。东临存在仙境她自然知晓,这仙境可遇不可求她也清楚。束鸢之所以会带顾子铭来着,除了躲避迹崖山的追寻,也是想碰碰运气。她何尝不想见一见自己的师娘,若是师娘还活着,她也许能知道如今那颗凤凰妖丹何在。

束鸢需要那颗凤凰妖丹,却又害怕自己找到那颗凤凰妖丹。若是能找到那颗妖丹,她定会将其用于复活曦凰,那时她的姐姐,凤栖又会如何。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因此自她将顾子铭带来这里,并没有真正花时间去找过仙境。她想等顾子铭醒来,想让顾子铭去碰碰运气。

命魂残缺者被是天地灵气的孩子,或许那些灵气会引着她找到仙境。

“既然是仙境,也许只有成仙之人能找到吧。”现在还不是和顾子铭说这些的时候,束鸢顺势绕过这个话题,回到土灶台前。

砂锅中药已经差不多煎好。束鸢像是闻不到药味似的,从容将药倒入准备好的碗中。顾子铭看着她的动作,还想继续说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开始思考怎么让束鸢不盯着自己把药喝完。

喝完药,束鸢兑现了她之前说过的话,开始在院子中给顾子铭完完整整地展示了一套迹崖山剑法。

迹崖山第二式名为“雏鸟寻路”,当年这一招还是凤栖代替束鸢传授于顾子铭。束鸢并不喜欢这一招,除了它的名字,还因为自己和凤栖学这一招的第二天凤栖后背长出了一双翅膀。那个时候,束鸢才知道她的姐姐原来是一只凤凰。同时,她想起了曾经母亲在无数个夜晚和她们讲过的关于凤凰的故事。

那一瞬间,年幼的束鸢对凤栖生出了微不可查的嫉妒。那嫉妒被裹藏在钦慕之中,在日后的年岁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束鸢不可理清的情感。很多个夜晚,束鸢躺在凤栖身边,都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是凤凰,而是天鸢。她们的生身母亲如果没有消失,在她们逐渐长大的日子中,会不会像师娘一样藏不住对凤栖的偏爱。

这些念头逐渐在束鸢心中落地生根,哪怕凤栖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当束鸢知晓凤栖为了让师娘复活,不惜承受十二道天雷也要找到那东临仙境时,她的眉间出现了一滴深红。心魔出现在她的魂海中,纠缠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嘲笑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世间唯爱她的人只有曦凰。

对,只有曦凰。曦凰和她同命相连,多少个她无法安睡的夜晚都是曦凰陪着她,给她将俗世间的故事,为逗她开心不远千里买来荷花酥。

手中的长剑舞动得越来越快,束鸢心中的烦躁也愈发压制不住。待长剑直指新月,小屋周遭的鸟儿顿时像是受到巨大惊吓,又像是那剑招之名寻得了路,纷纷挥舞翅膀冲入云霄九天。

此番场景可谓壮观,顾子铭却没有心思看,她跑上前一把扶住身形略有些摇晃的束鸢,眼中满是担忧。“师姑你没事吧,我扶您歇会。”

束鸢本意想要推开顾子铭,哪知道还没来得及动作,脚下蓦地一空,她整个人竟然被顾子铭横抱了起来。

顾子铭动作很快,三两步将她稳稳放在了藤椅上。而后,束鸢双眼被一只手轻柔覆盖。“师姑你闭眼养养神,我去给您打碗水。”

话音未落,束鸢便感觉到了她的离开。

这种事,前时也是有过的。在庭梧,每每因看着顾子铭那堵在心中的万千思绪难以消解时,束鸢便会喝酒。她的酒力并不好,喝的又是从迹崖山山脚下的村庄中买来的烈酒,没喝几碗就醉的起不来身子。因修为在身,束鸢总是不能借着醉意彻底昏睡过去,她还有那么一点意识,能知道自己被人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用温热的毛巾擦拭过她的面庞。偶尔还能听到那人反反复复的唠叨声。

一开始束鸢还以为是凤栖,直到有一日她在山下喝多,第二天醒来看都顾子铭身上全是淤青,才知道是她背着自己用走用爬回到庭梧。才知道一直以来照顾她的都是顾子铭。

那时候束鸢就问过顾子铭,为什么要这样照顾她。以她的修为,就算喝醉了也没人敢动她,在外头随处躺一晚上也不会同凡人那样生出病来。

“可是你是我师娘啊,我照顾您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想您随便躺在哪里,这里是我们的家,睡觉要回家睡。”

于是,束鸢听到了顾子铭这样的回答。

这回答引得束鸢心中难以消解的烦乱思绪又多了一缕,越发于其她缠绕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

自那以后,束鸢就不再喝酒了。没想到就算不喝酒,也会被顾子铭这样照顾。

想到这,束鸢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想要从藤椅上起身,肩膀却被按住。

“师姑,我们看看星星吧。今晚新月,你看星星多美。”说着,顾子铭将手中装有水的碗放在小桌上,走到另一把藤椅上躺下。

藤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顾子铭伸手指向夜空。“您瞧,那是摇光吧,真亮啊。您说那些古人是怎么给这些星辰取出名字的,真好听。”

没等束鸢回答,她又说道:“对了师姑,我叫什么名字?”

束鸢没有多想,回答道:“顾子铭。”

“顾子铭。”她喃喃道,“这名字有什么意义吗,像那些星星一样,是我娘给我取的?”

束鸢躺在藤椅扶手上的手忽得一紧。顾子铭的母亲是个乡野村姑,不认识字,父亲也不认识字。顾子铭是家里老四,因此唤做阿四。顾子铭这名字是束鸢取的。

子铭,子铭,望子铭记。

这两个字,她说给藏于顾子铭魂海中的曦凰听的。

那时候的束鸢一心只有曦凰。如今顾子铭突然提起这名字中的意义,她蓦地发觉自己似乎可鄙。

见束鸢不说话,顾子铭继续自顾自说起来。“不管有没有意义,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那师姑你呢?”

“束鸢。”

“天鸢!”顾子铭从藤椅上坐起身来,双眸亮如那夜空中的摇光,“好好听的名字,天鸢展翅飞翔,乘风而去见九州。师姑,这是你娘亲给你取的名字吗?她一定是希望你自由自在一辈子!”

束鸢看她,不以为然。“是吗?”

“是啊。虽然人说天鸢不及凤凰,可是当了凤凰就要心系天下苍生,祥瑞之所以是祥瑞,就因为她要守护九州。那是怎样大的使命啊。这样的使命落在一个人身上。”顾子铭说着抖了抖身子,续而看向那已经安静落在树梢上的鸟儿,笑容灿灿,“我是不敢想,我宁愿做一只天鸢。有风便随风飞,无风就落在枝头歇息。岂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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