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薛家上下齐齐跪在门前,山呼万岁。
“薛家三公子薛子翛接旨。”
宣读圣旨的大人开口,熟悉的声音传来,低着头的薛子翛唇边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前进。
“……薛家心系黎民,三公子行事有度,朕心甚慰……”
“……特此封薛家为天下第一家,若朝中有所需,则优先考虑与三公子相商,钦此。三公子,还不快领旨谢恩?”大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薛子翛恭恭敬敬行了个稽首礼,双手高举,沉声道:“薛三接旨,吾皇万岁。”
众人起身,林嬷嬷和梧桐双双上前,给前来宣旨的侍卫们发放赏钱。钦差大人笑着拍拍薛子翛的肩,对薛子翛领旨后依旧冷静的模样十分满意:“赏,我可是给你请来了,希望日后不要丢了我的脸。”
薛子翛躬身拱手道:“子翛定当严于律己,绝不赚一分不义之财,愿为大人、为陛下分忧。”
大人笑道:“好好好,愿你永远记得初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何日继任家主,记得派人给我送个帖子,我还要来讨一杯水酒,哈哈。”
薛子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是自然,大人慢走。”
大人“哈哈”一笑,登上马车,不一会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薛子翛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一群恍如雕塑一般木讷的家人。
她勾了勾嘴角,仿佛对造成这般景象毫不知情般开口询问:“大家、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猛地回过神,一脸欣慰,脸上的褶子都在表达他眼下的兴奋之情,他扬起笑容,往前走了几步:“子翛,好好好,真不愧是薛传的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薛家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
二长老和三长老也围了上去:“大人说得是,挑个黄道吉日,把继任家主大典办了。”
“是啊是啊,可得好好办,大人都说要来,咱们薛家这么多年,还从没和朝廷挂上勾过。如今在圣上面前露了脸,指不定将来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发展。”三长老兴高采烈道。
沈如墨站在三位长老身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被围在中心的孩子,满脸骄傲。
不同于这头的热火朝天,站在几人几步之外的薛老夫人、薛健以及薛子炀薛子清,他们浑身散发着恍如实质的不满,可却无人在意。
偌大一个薛府门前,好似被划下了楚河汉界一般,一边兴致高昂,一边心生怨恨。
薛健如同足下生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他眼中满是怨毒,怨恨长老过河拆桥,怨恨薛子翛与他相争,又或许还怨恨自己两个儿子不争气。
薛老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倒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候在她身旁始终注意着她的浮生连忙上前扶住。
一番动静,这才惊醒了满腔怨恨的薛健,他眨眨眼,回过神,从浮生手中接过薛老夫人:“娘、娘,你怎么了?”呼唤数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薛健咬咬牙,一把将老夫人抱起,朝静尘院快步而去,一边走一边吩咐身旁,“你们快去请府医,快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另一头的商议,薛子翛和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长老们,此事过些时日我们再议,我先去看看祖母。”薛子翛拱了拱手,跟着沈如墨一同往静尘院方向走去。
大长老看着她的背影,不仅丝毫没有被打断话语的不悦,反而满意地捻着他的胡子,点点头:“这孩子心性真不错,接到了这么大的好事,也并未喜形于色,依旧十分镇定。也并未因自己即将继任家主而飘飘然,对长辈也保持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敬重。”
二长老附和道:“是啊,看来如墨将他教的很好,确实是个可塑之材。”
静尘院。
薛老夫人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府医坐在床边,手指正搭在她垫着帕子的腕间,薛健、薛子炀和薛子清围绕在床榻四周,薛健后院的两位姨娘跟在薛健身后,薛子凡伸长脖子从二位兄长中间探出头,薛子翛和沈如墨站得稍远一些,裴钰、白姿姿跟着二人,薛子心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偌大一个屋子,竟也被填满了。
“如何?母亲她可还好?”见府医收回手,薛健连忙出声问道。
府医叹了口气:“老夫人身子骨本就不大爽利,今日情绪起伏太大,这才晕倒了。”
薛子炀出声追问:“那祖母眼下如何?”
府医环顾四周:“还请诸位散开些,开些窗,保持屋内气息流通,老夫人并无大碍。”
闻言,众人纷纷退出房间。薛健看着身旁的薛子翛,昂着头不屑道:“侄儿,二叔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印鉴给你,你也得保得住才是,哼。”说罢,他拂袖而去。
薛子炀深深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薛子翛仿佛没看出大哥笑容背后的情绪一般,温和地笑着,朝他摆摆手。在薛子炀看来,她简直就是在与他们二房正面宣战,他冷哼一声,猛地回头,却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
踉跄之间,薛子炀听见从身后传来的笑声,顿时涨红了耳根。他理了理衣襟,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将那不喜人的笑声抛在脑后。
薛子清却没跟上父亲和兄长,他一边缓缓拍手,一边朝薛子翛走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三弟,上次我就想说了,你可真是命大,日后出入可要多带些家丁护卫才是,可别成了上位时间最短的家主呢,呵呵。”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他的视线黏腻,像是毒蛇在背脊游走。
薛子翛背在身后的手攥起了拳头,坚硬的指甲磕破掌心,疼痛让她的思绪变得十分清晰,她不卑不亢:“多谢二哥关心,三弟会注意自身安全的,这样才能带领薛家更上一层楼,才能不辜负长老们对我的期待和信任。”
薛子清挑眉冷笑:“是吗?那二哥就祝愿你马到成功?呵。”
薛子翛一副没听出薛子清言下之意的模样:“那便多谢二哥了,我会努力的。”
薛子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二房的人顿时走得一干二净,唯有薛子心在对薛子翛行礼时,朝她眨了眨眼。薛子翛当下便软了目光,对她点点头。
回到韶光院,白姿姿看着婆母欲言又止的样子,识趣地拉着裴钰行了礼,退了下去,将空间交给沈如墨母子俩。
裴钰一脸茫然地看着挽在自己臂弯处的胳膊,眨巴了几下眼睛,抽出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没看见身后的白姿姿眼里复杂的神情。
屋子里沈如墨拉着薛子翛坐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筱筱,太好了。”说话间,她竟红了眼睛。
薛子翛伸手环抱住母亲,此时沈如墨才发现,曾经那个让她头疼不已,不能理解她苦心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值得依靠的参天大树,正努力将她圈入自己的树荫下,替她遮风挡雨。
“娘,你对父亲的生平可有充足的了解?”薛子翛想了想,开口问道。
沈如墨十分疑惑,皱着眉头:“此话何意?”
薛子翛斟酌了一番用词后,并未直接回答:“娘,前些时日我与表妹说开了这个秘密,你放心,她可信。”
沈如墨点点头,内心却还在反复思索薛子翛方才所言:“筱筱,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薛子翛正了正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娘,表妹告诉我,这些年祖母和二叔回白府时,她从未听他们提起过父亲,就像是……就像是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似的。娘,你说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连提都不提呢?”
歇了一口气,薛子翛继续开口:“娘亲,年轻时父亲可有和你提起过什么?你可有什么觉得不妥之处?或许那就是我们缺少的关键碎片。”
沈如墨沉默不语,唯有紧蹙的眉宇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薛子翛等了片刻,沈如墨一动不动,想来今日怕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她默默朝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母亲行了礼,轻声退了出去,关上门,留下思绪早已纷飞到记忆中的沈如墨。
“墨雨。”她低声轻呼。
眨眼间,人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落地无声。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走进书房,薛子翛回首看着身后被冷了许久,还未曾听他解释的墨雨,勾起嘴角,有些玩味:“说罢,你和青枫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起头有些委屈:“公子,你终于愿意听属下解释了吗?”
薛子翛捂着额头,随意挥了挥手:“快、说。”
墨雨收了那副故作可怜的样子,将来龙去脉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薛子翛听着前因后果,紧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好啊,亏我还觉得怎么街边就能捡个高手,原来竟是自己送上门的。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