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的办公室,反锁了门,迟白和谢惟趴在门前。
迟白皱着眉听了半天,发现什么也听不到,干脆跑沙发上坐着,“你这隔音也太好了。”
谢惟跟过去,抱住她,“我大概知道了。”
迟白偏头,“什么?”
“你第一次见寒江。”谢惟卖关子,“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迟白想了想,“感觉像长期招女友,但不招长期女友。”
谢惟失笑,“这就是你的刻板印象了,他恰好相反。”
这话也没太多惊讶,迟白看到他站在安清弦后面那么长时间就猜出来了,跟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抹杀掉所有接近她的人。
“我想起来了。”迟白拍拍他的腿,“高三你生日时候,陈百霖不是喝醉吗,我把她带回我家了。”
“嗯。”谢惟亲了亲她的下巴,“怎么了?”
迟白推开他,“隔天我们吃饭时在讨论你是狼狗还是奶狗。”
“你当时觉得我是什么。”
“我没发表意见。”迟白说:“但我心里觉得,你应该是,表面奶内心狼。”
“见寒江就属于,表面狼内心奶。”
谢惟不可置否。
迟白开玩笑道:“你俩不愧能玩到一起哈,两只小狗。”
安静的房间,阳光漏在里面,落在两人身上。
谢惟把她转过来,抵着她的额头,什么话也没说。
迟白抬眼,与他睫毛相对,“哦,你现在是要变狼了。”
谢惟轻笑一声,说:“亲亲。”
-
安清弦跟着见寒江进了三号拍摄间,一进去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躁意,两位女生围在人台前焦头烂额地摆弄一身西服。
一眼认出来是TKU的高定,单外套发售价六万四。
安清弦有感应似的,很快问:“衣服破了?”
见寒江嗯了一声。
“没录开箱视频吗?”
说到这个旁边站着的小许就来气,“彭明阳那个傻逼,他不知道相机没电了。”
“......”
闻言,安清弦检查了下手中的相机,还好有电,抬起头,她问:“谢惟知道吗?”
“没必要告诉他。”见寒江放下手机,轻出声,直接打消了所有人的顾虑,“我刚刚把这件衣服买下来了。”
“......”
沉默一瞬。
小许说了句脏话,“我靠!江总牛逼。”
人台前两位女生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们要赔钱了...我不想被拖欠工资...”
安清弦一挑眉,惊讶两秒,不自觉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被别人夸毫无波澜,但只要她夸——
见寒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回荡在细碎的阳光下。
众人:?
戏瘾上来了,小许拿起桌上的白手帕擦了擦眼泪,用夸张的声调喊道:“少爷终于笑了。”
“......”
意识到自己ooc了,见寒江清清嗓子,恢复以往的摸样,对安清弦说:“你不是学服装设计的?”
还没从戏里挣扎出来,安清弦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这个样子,见寒江也没计较这个称呼,指了指人台,“这件衣服交给你。”
“啊?”安清弦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等了几秒,见寒江淡淡道:“意思就是,按照你的想法,重新设计一下这件衣服。”
安清弦震惊地看着他。
其他人倒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对劲,尤其是小许,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一样,使劲往外冒。
“可以啊。”小许提起上次的事,“那个白西装我还记得呢,我靠,成片出来效果太好了,品牌方满意得差点把股份给你。”
“......”
那还是不太满意,不然真把股份给了。
...开玩笑。
能在大三提前修完学业并申请实习,安清弦本身就非常厉害。
虽然但是。
让她重新设计一件六万块钱的衣服。
我滴妈。
她想都不敢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安清弦无奈点头。
定制一件衣服,第一步是什么呢?
当然是——
先量模特的三围!
安清弦从盒子里拿出绿色的三围尺,站在原地没动。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就有点尴尬。
不过幸好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刚想完,小许就识趣地撺掇其他人出去,还轻轻把门关上了。
“......”
安清弦任命地走到见寒江跟前,他已经张开了胳膊,跟要抱抱似的。
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从前量还是从后量,这两种姿势都很像拥抱啊!
两分钟后,安清弦没法了。
从后量。
这样软尺是在前面看的,能减少一点接触。
但是,为了测量数据准确,模特需要脱衣服。
安清弦在手机上看过不少男人裸.体,更何况之前也见过他的腹肌。
不就是腹肌吗?!抖酱上天天能刷到,又不是什么稀有品。
她装作若无其事道:“你自己把衣服掀起来。”
见寒江照做,垂臂,手指勾着衣服边,动作缓慢地往上卷,食指还故意往皮肤上蹭了蹭。
“......”
安清弦咽了咽口水。
与他裸露出的肤色相同,腹肌又白又嫩,透着微微粉色,几颗浅痣点缀,像是在提醒她。
该往这儿亲。
“......”
别想了好吗?
她警告自己。
恰当好处地停在胸口的位置,他身材消瘦,线条清晰,肌肉刚刚好,不大不小。
最重要的,他居然有人鱼线啊!
两边凹进去,就会把中间显得格外...
凸出。
飘着淡淡的蓝莓甜香,安清弦硬生生克制住想上手摸一把试试什么手感的冲动。
软尺从见寒江身后穿过去,收到腰间,末端指到64。
64的腰围?
安清弦有点不敢相信,重新测了一遍,还是64。
“......”她的腰围58。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清弦感觉见寒江腰腹的地方忽地收紧了。
记完腰围,继续往下测。
“你们玩高街的都这么瘦吗?”安清弦瞠目结舌,“真跟竹节虫一样了。”
头顶传来声音,“可能是?”
安清弦没再管,拿笔在胳膊上写下臀围。
接下来,就是。
胸围...
安清弦龇牙咧嘴,挠了挠脸,“要不你自己测吧,我看时间有点不够了。”
见寒江抬起眼皮,姿态散漫地看她,没接,她胳膊就这么定在空中。
“......”
不能和他对视。
一对视就忍不住往下看。
“以你的实力。”见寒江说:“二十分钟肯定能拍完。”
这不是能不能拍完的问题。
在无声的对视下,算了,安清弦妥协。
她收回胳膊,面无表情道:“你把衣服再往上撩一点。”
将笔固定在衣服边,安清弦看过去,一瞬间定住了。
是是是...
是粉的...?!
“......”
安清弦使劲咬了一下唇,见状,见寒江皱着眉出声,“不要咬。”
这话怎么这么怪。
怕她误会,见寒江解释,“你不是感受不到疼?别咬出血。”
“哦哦。”
安清弦应了声,趁着转移话题的空赶紧把他的胸围量好,没再耽误太多时间。
全部测完,将东西放回原处,安清弦拨下手腕的头绳,快速扎了个低马尾,翻出尺子和针线。
西服袖子和后背有两道明显的划痕,不像是扯坏的,更像是拆快递时快递刀太锋利连带着衣服划破了。
“......”
接收快递是前台路顺的工作。
确认好商单,品牌方会指定模特拍图,一般都是见寒江,他没有经纪人,路顺签收完快递就会给他的摄影师。
彭明阳当了见寒江四个月的摄影师,这点低级错误...
“......”
安清弦没再想,穿好针,一点点将划痕缝上,但这样痕迹太过明显,她便用白色针线在上面手缝了一座雪山。
面对工作,安清弦总是全神贯注的,不分一点心,补光灯打下来,照的她琥珀色瞳孔异常温柔。
她是素颜,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立体又秀气,骨相太过权威,气质高贵又冷艳。
似乎还有很多奇思妙想,缝完雪山,似乎是觉得不太完美,又缝了几只大雁。
小动作也不少,时不时皱眉,抿唇,想到好主意时会微微睁大眼睛。
这些见寒江都看在眼里。
他莫名想起“冷萌清”这个称呼。
瘦的人很少出汗,安清弦烟瘾也不大,身上始终带着浅碎茉莉花香。
安清弦动作很快,将人台转回来,手指揪着那条划痕,缝紧,下摆往外扩。
二十分钟过去,西服长出了一只翅膀。
那条划痕成为了翅膀的开头。
就像雪山上飞往南方过冬的大雁,因为翅膀受伤,不得不留在这里。
见寒江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件多年前的往事。
“安清弦,我父亲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嗯?”她抹了把额头,随口问:“什么?”
见寒江顿了会,慢慢道。
某年秋季,大雁群准备迁徙去南方过冬,但有一只,它翅膀受伤了,无法飞往,便留在了北方。
十二月初,天空飘了雪,它站在树下,看着空中坠落的白点,那是它第一次看见北方的雪,那样纯洁,那样无瑕。
雪花融化进了它翅膀上的伤口,失去了一只翅膀,无法在天空翱翔,也无法再在世间停留。
它死在了那年冬季。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
大雁群也回来了,它们都忘记了那只大雁,那只因为翅膀受伤,无法飞翔的大雁。
只有冬季记住了它。
但是,每年的冬季都是不一样的。
下一年冬季来临时,它的尸.体早已腐烂。
所以。
雁忘雁。
冬忘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