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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有染,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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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早,明月就在明光殿外等着通传,似是不肯怠慢于她,不过站了半盏茶的功夫,内侍便将元明月领进了明堂。

明堂下站着几个朝臣,他们用满眼的嘲弄注视着元明月进殿。明月可以被嘲弄的事情简直太多了,她不知道他们又在因何侧目,也不想猜。

官位最高的那个人又发了话,他似乎怏怏不乐,也不肯就此退场,他对元修拱手道:“陛下,臣虽乞免,而山河未定,若他日陛下仍有用臣之心,臣必当殒首……”

“司空令,”元修不耐地打断道,“你说要辞官守丧,朕念你谨身节孝,也不好强留你。而且治国之才良多,泱泱朝廷,也并不是缺高爱卿一个不可。”

元修又随手垒了垒案上的奏章,淡淡道:“这样,朕再加封你为长乐郡公,以表高爱卿忠君爱国之心。”

司空令听了元修的话便冷汗淋漓,全身像铁铸的似的,动也动弹不得。

元修又高高在上道:“司空令,还不退下吗?”

司空令双手微微颤抖,只好对元修拜道:“……是,下官告退。”

一众朝臣如潮水般退去,殿内面见元修的,只剩下元明月这一个皇亲。

元修舒了口气,一改刚才的肃穆面容,从案边快步走到明月身侧,仿佛与刚才判若两人,温声问她:“姐姐找我何事?”

明月踌躇了两步,才启齿道:“陛下……妾身极少求你什么……我想求你下旨,把玉仪接入宫来……”

元修似有不满,他转过身去,语意又骤然冷了下来:“我说过很多次了,姐姐不用叫我陛下,可以永远喊我孝则。”

“孝则……”明月低声道,“玉仪她……”

元修又松了口气,“我知道,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是为元玉仪而来。”

“……可以吗?”她问。

“姐姐希望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说,又蓦然回头对明月逼近了几分,“但是我也有希望姐姐做的,就那么一件事。”

眼看要撞入他的胸膛,明月不得已抬头对上他的双眸。他眉头微蹙,眼瞳像一片浩瀚的黑海,那片黑海又好像骚动不已,随时都可以卷起一场风暴。

他说的话却是浅湾一样,有小鱼游过那样地轻飘飘:“不要总想着扔下我,好不好?”

明月抖着嘴唇,他渺渺如雾的声音又飘来了,“我对他们来说是皇帝,但我对你不是。”

元修身上有沉香薰过的味道,那沉香味裹着明月,侵入她的大脑,使她的心忽然沸腾了一瞬,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明月赶忙低下头去闪避,抬起胳臂抵住元修,匆匆说道:“知道了,我知道了……”

元修看她抵住自己,心头微凉,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们同生共死,她背过他,他抱过她。不是说患难见真情吗?患难之后,这真情就要像鸟儿一样飞走,像旧书一样封缄吗?

元修眼皮轻跳。

她是在乎的,在乎他们是一个姓氏。

元修能做的只有去遂她的愿:“元玉仪是吗?好,我会去问孙腾。我知道朝中有传言说孙腾属意你,可姐姐又怎么会瞧上他?元亶是不是和你也见过面?他行事不稳,说话佻巧,姐姐别理他就好……”

明月下意识地嘀咕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什么?”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是吗?”明月冷声问他,眼里减了清辉。

“我没有监视。”元修垂了垂眼,眉头又拧了几分,“我只是想知道姐姐的事,想知道你做了什么、都见了什么人?我不会干涉,难道这也不行?”

明月愈发不满,妄图甩开元修的手:“那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事?这不是监视,那什么是监视?从三年前就是这样……”

明月瞧着元修那尖锐又澎湃的眼,心里竟闪过一个不敢想象的假设,她极力否认,却听见不远外有人高声说了句:

“参见陛下——”

好像要刻意打破这殿里的宁静与窘境。

元修看见来人便撒开紧握着明月的手,又回归那个冷峻高傲的皇帝。

元修斜睨着问:“皇后来此又有何事?”

明月趁机闪远了些,在袖下摸着被元修攥红的手腕。

高明珠一连看了看两人,便轻移莲步,携宫娥走近问道:“姐姐怎么也在?刚刚你们又在做什么?别是……陛下欺负姐姐吧?”

元修回身往桌案上走去,搪塞道:“是孙腾欺负了姐姐,所以姐姐才来给我告状。”

高明珠又眨着眼望了望明月,示意身后的宫娥将羹汤呈上。宫娥掀开玉盖,里头是别有天地金玉满堂。

高明珠道:“孙腾欺负姐姐?陛下也要管姐姐这门亲事?外头都传开了,说姐姐深宫寂寞,去了孙侍中府上畅谈,直到天色见黑才回来——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冷露元子,给陛下解暑的。”

还不等明月震撼,便见元修脸色阴沉,先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高明珠耸了耸肩,语意和那冷露元子一样清甜:“我说,这是臣妾做的冷露元子……”

“不是这一句!我说外头都传了什么!”元修喝道。

高明珠站定,呆呆地圆睁着眼,那份清甜云消雾散,被他骤然吓得结结巴巴:“传了……传了平原公主是、是荡//妇,做过尔朱兆的侍妾不说,现在又和孙腾有、有染……”

明月这才领会到孙腾声称玉仪装病的用意,那一刻她大脑空白,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玩赏。

元修眼神犀利,接着咄咄问她:“事情都是谁传出来的?!”

高明珠第一次见元修发火,这和她记忆中无论何时都波澜不惊的元修判若两人,“这、这臣妾不知,只是宫里和朝中现在都这么传……”

“辛冉!”元修不再听高明珠絮言,干脆喝来自己的近侍。

那中常侍趋步而来,拜道:“陛下,有何吩咐?”

元修咬着牙,声音铿锵:“传我旨意,若再有人在背后信口传谣,妄议公主,便是辱皇帝天威,轻者拔舌,重者处死!”

这种毁人名节的谣传,明月不是没有经历过,她仿佛早已习惯。元明月不忍打扰这对夫妻,冷笑一声,惘然置之,只说:“刚才的事,就拜托陛下了。”

高明珠见明月离去,又转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那精致的玉碗,声音柔细如丝:“……陛下,冷露元子。”

元修冷冷瞥了她一眼,还带着愠怒的余温,肃声道:“你听见这类谣传,不但不制止谣言,还要与这些奴婢一起嚼舌头,难道这就是皇后该有的做派?”

高明珠一时语塞,支吾道:“我、我……”

“既然做了皇后,就要负起作为皇后的责任。他们去打公主的脸,难道就不是打我的脸?”

元修忽的站起身来,又把高明珠吓得一个趔趄,高明珠连忙哀求道:“陛下……陛下息怒,若臣妾有不当之处,臣妾发誓,臣妾一定会改!一定会改……”

元修冷声问:“那你来又是做什么?”

高明珠垂眉,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袖,扭捏着小声讨好道:“自打完婚后……陛下就再未踏足过宣光殿,臣妾……臣妾想着先,或许应该主动来明光殿见您……”

元修一甩长袖,轻哼一声:“这宫中,万千宫人侍婢都可以陪皇后消遣,皇后又何必来烦朕。”

说罢,元修径直走出殿外,再无半句别的话留给高明珠。那剔透甜蜜的冷露元子依旧静静地摆在桌上,无人问津。

幸好它不是热的,本该就是凉的。

高明珠看着元修离去的背影,咬紧了嘴唇,委屈之下泪水上涌,心头像扎了根刺,隐隐作痛。

既然有了流言,明月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锁在揽月阁里,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在这宫墙里,她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当然,也没什么人会来拜会她,除了三哥。

元宝炬大摇大摆地走进揽月阁,似乎他才是这揽月阁的主人。明月看他像回家一样不请自来,来了便歪坐在椅上,不耐问道:“三哥又想小妹了?”

元宝炬抬起眼皮看她:“那是自然。外头有你的传言,我当然要来看你。”

明月道:“传言?陛下已经下旨禁止宫中传谣,又何来的谣言?”

“你别跟我打岔,”元宝炬认真问她,“我可不相信你看得上孙腾这种人。”

“既然三哥这样了解我,那还问什么呢?”

元宝炬皱起眉头,竟严声道:“你好好和我说话,我是来帮你的。”

明月嗤笑道:“三哥是来帮我的,竟这般稀罕,而不是瞧热闹,来落井下石的!”

元宝炬心里清楚元明月的德行,不再理她那些凉薄话,只说:“别说是你,我也瞧不上孙腾。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施压,看看你肯不肯就范,回头他好向皇帝开口,就这么抱得美人归。”

可玉给元宝炬上了茶,元宝炬接过吹了吹,道:“可他棋差一招,没想到皇帝十分看重平原公主,这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想再开口也说不成了。”

明月道:“既然孙腾的算盘没打成,三哥还来做什么?就是来这儿喝一口茶?”

元宝炬嫌弃道:“瞧你那不知死活的样子,你以为你做了公主,就是个东西了?别总指望皇帝,他也做不了主的事还多着呢。”

明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宝炬轻吐了口气,将茶盏又放回案上,开门见山地说,“你的事早了早好,三哥倒物色了一个人。”

明月闻言,这下不得不转头看向元宝炬。三哥精神勃发,气色也比刚回洛时好得多。

他揭晓:“封隆之。”

明月一下子便生了气:“随便你,到时候就是花轿抬到我门前,大不了我两腿一蹬,悬梁自尽。”

元宝炬脸颊抽动,又蹙起了眉:“你可真恶心。”

空气凝结片刻,元宝炬又抿了口茶,他悠悠道:“不过不是现在,现在风声大,等孙腾这事过了再说,我也心疼我妹妹名节。”

坐在一旁的明月觉得可笑不已,油然地讥笑一声:“三哥什么时候改了性,也心疼起我了?”

元宝炬看穿一切,也跟着冷哼:“你也别嘴硬,你活到现在了,还不清楚有些事由你不得?你若真想死,早在晋阳你就死了。若论贪生怕死,妹妹与我,不相上下。”

元宝炬看了看侍立的可玉,勾着唇角随口问道:“可玉,你跟随她多年,本王说得对吗?”

可玉无故被点名,她刚刚支吾起来,婢子便进殿通传:“公主,宝安县主来了。”

元宝炬听罢便一针见血地道:“怎么,你和元亶兄妹俩也有联系?也是,毕竟他们清河文献王一脉与我们有旧,自是要和我们惺惺相惜。”

德贞一进来便瞧见元宝炬,令人意外的是,她手中还牵了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德贞进了揽月阁,第一眼先见了元宝炬,忽然就蔫了下来,低声唤道:“郡王……”

元宝炬搓着手指,佻笑道:“怎么不叫子明哥了?这么多年过去,那时我们兄妹几人还刚被赦免,现在德贞也这么大了,说起来,你和清河王来到洛阳,我还未曾去拜访呢。”

那小孩见状,怯生生地往德贞身后躲了躲,元宝炬颇有兴趣,遂问道:“这是世子吗?好像是叫善见?”

“不、不是善见,”德贞轻轻将小孩儿推了出来,她颔首神秘笑笑,说,“这孩子,叫永沙。”

元宝炬骤然脸色一变,眼神中浮现出几分触动,诧异与戚然纷杂交织,就连明月都鲜少看见三哥露出这样的神情。

元宝炬沉声问道:“萧照容呢?”

德贞侧目,低声道:“萧娘她……病逝了,所以哥哥才把永沙接到洛阳来。”

元宝炬忆起往昔,怅然道:“那时大哥薨逝,我们兄妹几人还在囚禁,萧氏本就瞧不上我们,她独自带着永沙,也没再和我们有过什么往来,我以为她回了南梁,没想到她一直都在清河……”

小孩抓住德贞的衣裙不放,怯懦地瞧着明月和元宝炬。

元宝炬微微皱眉:“你怕我做什么?”

或许血缘之间与生俱来便有着难以言喻的牵绊,明月凝视着这孩子,又想起了那位死去多年的兄长。

元永沙——明月心里一直记得的,是那位去世八年的大哥,元宝月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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