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泽跟在即墨瑾舟的身后有些忐忑不安,以至于他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前者停下,于是一头撞上了对方后背。
即墨瑾舟连忙转身,扶住了捂着头的温清泽。
“怎么样?”即墨瑾舟轻声问道。
温清泽尬笑了一下:“无碍。”
他现在有点想当场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这是哪儿?”温清泽看了一遍的周围,发现并不是即墨瑾舟的院内,也不是那小亭。
即墨瑾舟将他扶起来,手还没有收回,他看了一眼一边的楚宸,楚宸立刻会意,拍了拍手。
几只猫走了出来,温清泽定睛看去,除去那三只猫,还有两只大猫,有一只他好像见过,是不是叫望舒来着?
“温公子应当没见过这只,这只是灵籁,是只母猫。”楚宸很自觉的介绍道。
望生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温清泽脚边,蹭了蹭他的鞋,舒泽倒是难得不闹腾,安安静静的窝在灵籁身边。
温清泽蹲下身,抬手摸了摸望生的脑袋,他抬头看向即墨瑾舟,还未问出问题,即墨瑾舟倒先回答了:“今日得把这些猫送回太尉府。”
“哦。”温清泽恍然大悟。
原来是让猫来和自己告个别啊,看来即墨瑾舟也看出了他的狸奴资质了,不过还怪通人情的。
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
过了一会儿,楚宸带走了这几只猫,温清泽蹲得有些久了,腿脚酸的厉害,本打算就此坐在地上的,却有人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温清泽愣了一下,却还是抬了手,被即墨瑾舟拉了起来,腿酸的不行,摇摇晃晃的被扶着才站稳。
“你不该一直蹲着的。”即墨瑾舟扶着他说道,温清泽却听出了一点无奈和责怪的意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即墨将军。”
温清泽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你叫我来只是为了猫吗?还有其他的事吗?”
他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即墨瑾舟扶着他的手。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即墨瑾舟看着他,却没有收回手,眼中依旧波澜不惊:“没有。”
温清泽正想着如何回答,即墨瑾舟又继续道:“不过近日,怕又要出一件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温清泽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一下子忘了现在即墨瑾舟正扶着他。
“到时候,你会清楚的。”即墨瑾舟开始吊胃口了。
温清泽一股的好奇热情瞬间被水给浇灭了,不过面上还维持的体面的笑。
说了跟没说一样,没意思。
他在心里狠狠谴责着即墨瑾舟。
即墨瑾舟看着他,抿了抿唇,道:“平常,不必叫我即墨将军。”
说完,他就抬起头,目光偏向一边。
温清泽倒是愣了一下,看向他,却正巧望见他离得不远的侧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即墨瑾舟扶着。
不过他也不提这事了,就着即墨将军这件事,轻轻回答:“好。”
即墨瑾舟长睫眨了一下,他也看向温清泽,一向平静的眸中多了波澜,唇抿成了一条线,声音很轻:“阿泽。”
我真的很想直接告诉你我是谁,可是,我又不想让你承受相认我的后果。
温清泽瞳孔缩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世间最可悲的,是见到了想见的人,却忘了想见的人。
重逢不相识,人间可悲事。
温清泽透过他再次看到了那五官不清的短发少年,只是耳鸣了一下,头又开始痛了。
城外,竹林。
“严先生请留步。”百徊好不容易跟上,叫住了面前背着剑的白衣道士。
严墨屿站住脚,疑惑转身,看清来人后,微微蹙眉,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百徊看了看四周,笑的有些吊儿郎当:“你就这么急着回去吗?都到这儿了,先生不与我去和她讨杯茶吗?”
“唉,”严墨屿扶了扶额,“说了多少次了,别叫在下先生了,即墨瑾舟那家伙就是被你带偏的。”
“欸,严先生,请。”百徊侧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温二公子今日请本王来,所谓何事?”柳辞坤摇着扇子,坐在一处小亭下,侍卫领着温清楚走了过来。
温清楚行了一礼,讲明了来意。
柳辞坤收起扇子,起身,面对着他,笑道:“温二公子,父子之情,何至于此。”
温清楚勾了勾嘴角,笑道:“太子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臣可助殿下一臂之力,只求殿下成全臣之所望。”
“你想要什么?”
“殿下,时机到了,臣会表明的。”
“你倒是吊人胃口,”柳辞坤用扇柄轻轻敲了敲额头,似是无意说道:“本王突然想起一个人,他的儿子如果还活着,如今也该和你一样大了。”
温清楚愣了一下。
“你们二位真当我竹雨楼是让你们闲情雅兴的普通阁楼?”
付瑶琴拨了两下古琴,有些不满的望着坐在对面的二人。
“付小姐,你这竹雨楼的茶非但美味,我恰巧路过,就想来讨一盏。”
百徊喝了口茶,还极为夸张的表现出自己在细细品茶的模样。
严墨屿倒是沉默寡言起来,端坐桌前,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新创的静坐剑诀?”付瑶琴看着严墨屿那判若两人的模样,挑了挑眉。
“唉,严先生赶路太累了,不想说话而已。”百徊笑道。
“说吧,来我这有什么事?”付瑶琴站起身,渡步到二人面前。
“也没什么事,我说过了,就讨杯茶而已。”百徊把喝空的茶盏放下来,笑嘻嘻道:“清新怡人,入口细腻,好茶好茶。”
“付瑶琴,你还记得之前你说的陵故吗?”严墨屿陡然开口。
“怎么了?”付瑶琴问道。
“在下刚刚想了一番,故不只是古普书院,对吗?”严墨屿看向付瑶琴,神色凝重。
付瑶琴叹了口气:“能卜算天命的就在你身侧,我握着的也不过是些小道消息,涉及一些门派内部之事难以取的。”
“所以,你当初并不知道暗冥雇主的信息。”严墨屿问道。
付瑶琴摇了摇头,否认道:“当初的故字,是古普书院,而暗冥雇主也是以木相的名义雇佣的。”
严墨屿皱起眉,低下头又开始思考。
“别想了,严先生。”百徊的声音响起,“是温志瑜用木琤的木家玉佩。”
严墨屿惊诧的看向他。
百徊站起身,拿了拂尘:“别看我,这个即墨瑾舟应当猜出来了,是你不够聪明,不能怪我瞒你,茶喝完了,我也该走了。”
严墨屿也站起身,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百徊又转身看向付瑶琴。
“竹雨楼未来,会有一场大变,整个江湖,也会有一场大变,诸位可要做好准备哦。”
说完,便不等付瑶琴回答,步伐加快的离开。
付瑶琴抱着那七弦古琴,站在原地,莫名其妙了会,看着百徊离开的背影,思索片刻,随后神色凝重起来。
二人走出不远,百徊率先停下脚步。
“严先生,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想严先生应该不是个路痴吧。”百徊笑着看着严墨屿,打趣道。
严墨屿行了一礼:“告辞,百先生。”
走的时候还不忘还了回来。
“百先生,应该记得回去的路吧。”
百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感慨道:“都是少年啊。”
他笑着笑着神色突然不对。
弯腰吐出一口黑血来,捂着心口,蹲下身,神色极为痛苦,却还是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唉,还是算我泄露天机了,可惜了,另一件重要事,来不及回去告诉即墨瑾舟了,不过他应该也清楚吧。”
他费力的爬起来,却又止不住吐出几口黑血。
夜。
即墨瑾舟走出房间,仰头看了一眼九天的明月,今夜的月亮很不寻常,洁白的玉盘染了一层的血,鲜艳夺目,血月当空。
即墨瑾舟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
他从袖中取出玉箫,一曲悠扬又带着哀戚的曲子回荡夜幕,与夜色,血月相融,伴着清风相舞。
屋内安神香的气息散了,温清泽迷迷糊糊起身,发现香烧完了,重新点了蜡烛,起身取了新香,忽而箫声入耳,神志清明了一些。
这么晚了,即墨瑾舟还没睡?
温清泽把手里的香放在了桌上,不急着点燃,取了外袍披在身上。
随后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不同之前唯唯诺诺,他犹豫了一会,然后直接两手推开了窗户。
温清泽觉得,他应该打开这扇窗,有些滋生出来的东西,即便自己开始无法面对,也无法抹除它的存在。
有时候,有些东西逃避不了,面对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即墨瑾舟听到了窗户打开的声音,呼吸一窒,曲子停下了,他转头看向温清泽的房间,正巧与扶在窗边的温清泽对视。
温清泽适时的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即墨瑾舟看着他,两个人都心有灵犀的没有开口,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即墨瑾舟垂下眸,掩盖了唇边的笑意。
清风吹过少年额前碎发,即便是血月,依旧洒下它那皎洁的光辉,映射在二人的身上,拉长了地上的影子,照亮了夜的暮色。
居无何,温清泽率先关上了窗户,他恨铁不成钢的敲了自己两下,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走到床边,重新点燃了安神香,掐了蜡烛。
即墨瑾舟看着暗下来的屋子,嘴边毫不掩饰的露出一抹笑。
曲子再度回响在月色下,与夜幕相融。
可与此同时,宫内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安兴帝半夜惊醒,又止不住的开始咳血,宫里的人很快去东宫请林清浅了,可安兴帝还是将李公公招呼过来,十分艰难的说了两个字。
“拟旨!”
安兴帝的事情只惊动了三位子女,虽说一些大臣府中也得了些风声,但上次安兴帝曾传令若他还有病重之时,三位子女入宫即可,所以谁也不敢贸然进宫。
当三人都已经赶到的时候,林清浅刚进房救治不久。
“如何了?”柳辞意拉住刚走出房间的林清浅,林清浅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小姐,可否说仔细一点。”柳辞善插嘴道。
此刻,李公公推开了门,众人的目光又被移了过去。
李公公一一行礼问了好,和林清浅对视一眼,方才开口:“陛下,已拟好遗诏。”
“遗诏?”柳辞善挑了挑眉。
柳辞坤本来是站在最后的,他早就知道了结果,但怎么说也得装一下。
于是他赶在林清浅之前开口:“林小姐,这是何意?”
李公公叹了口气,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想见你一面。”
柳辞坤推开门走了进去,嘴角一直压着笑。
“父皇。”
床榻上的人气若游丝,小声一句:“辞坤啊。”
柳辞坤走近了,回道:“父皇,儿臣在。”
“大,兴,永,兴。”安兴帝一字一顿道,说完,笑着看着柳辞坤,缓缓闭上眼。
安兴十一年秋,安兴帝崩逝,享年四十一,即位十一年,谥号安,入皇陵。
皇宫内外站满了大小官员,满朝文武,无不白衣丧服,垂首哀戚。
这就是即墨瑾舟说的大事吗?
消息天未亮就传到了雅愫轩。
温清泽起初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就不困了,连忙收拾衣冠,在门口遇到即墨瑾舟的时候,看见他一脸平静,温清泽立马意识到了。
宫里,温清泽看着一座灵柩被几个宦官抬出来,所有人立刻全都跪下拜礼。
柳辞坤,柳辞善,柳辞意三人一身白衣,站在高台之上。
不过柳辞坤站的还要再高一点,等灵柩入陵,李公公上台宣读了遗诏。
“奉天承运,先帝遗诏,朕在位十一年余,少时许先皇之言以护大兴安宁,今传位太子柳辞坤,继朕未完之事,领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