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韵吃完饭没多留,她本来也是来送东西的工具人一个。
屋外,一个高高的男生拉着涂韵的手往外走,他问:“怎么闷闷不乐的?你哥凶你了?”
“不是,应哥哥,那小孩第一次是见我吧?我长得很不讨喜吗?他怎么见我冷冰冰的。”
应林笑了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没有啊,你最讨喜了。”
“我是说真的,我能感觉到他在开门前后,情绪是猛的跌落谷底。”
“你是说了什么吗?”应林问。
“很正常的话啊,我就自我介绍,我是江允镜的妹妹……”涂韵实在想不通这部分话有什么问题,所以她认定是第一感觉给她判了生死。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江允镜还有个妹妹……”应林一边分析一边说,“但这个的可能性也太小了,怎么说秦执都被接过来住了快半月,江允镜不该什么都没跟他讲啊。”
“不知道,反正我现在被人讨厌了……”涂韵哀嚎。
“秦执这小孩本来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对我也很冷淡,可能只有对你哥要亲近些,下次咱面对面问清楚……”应林看着涂韵假装擦泪模样哭笑不得。
“面对面...算了吧,我是成年人了,我不跟小孩儿计较。”涂韵嘟囔着说。
应林忍着笑附和:“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快回家了行吗?”
屋内只剩下江允镜还在慢吞吞吃着饭,他看着墙上的钟表,还没到一点,不着急。
秦执则是早早吃完饭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为什么在听到涂韵说是江允镜的妹妹的时候,他心里会骤然一空?甚至在饭桌上不愿意看见他们兄妹俩有说有笑的场面?
秦执抬手狠狠摁了摁自己的脑袋,他此刻还不清楚为什么心里会变得焦躁不安。
幼年在折磨的环境中长大让他变得很敏感,别人的一丁儿点小举动都能在他脑子里映出一大幅有声画面。
他潜意识里在比较,拿自己和涂韵作比较,担心自己会不会...没有涂韵讨喜?
江允镜对他来说是救命稻草,虽然他总是能从江允镜嘴里轻易得到“不会丢掉他”这种话,但秦执心里依旧很忐忑不安,往小了说,他的去还是留,也就是江允镜说一句的事,江允镜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绑在悬浮在汪洋大海表面晃荡不安的一块木板上,绳子的一端在木板上,另一端紧紧握在一个美人鱼的手中,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美人鱼身上,希望美人鱼牵着这根绳子把他带到岸边,可绳子是会被磨损的,它究竟什么时候断呢?没人知道。
窄窄的木板底下是未知的另一个世界,是江允镜生活的世界,而他,只要绳子断了,似乎就会葬送在这里,不,是一定会死在这里。
“小崽儿,收拾收拾,我们该走了。”江允镜将碗筷放入洗碗机,将桌面擦拭干净之后,隔着客厅朝侧卧喊话。
秦执自然没有听见,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直愣愣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
江允镜进屋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吃饭时就注意到了秦执的异常,但他还没找到原因。
“秦执?想什么呢,走啦。”江允镜在衣橱里找了几套衣服丢在床上,“等会儿过点儿了。”
秦执僵硬地转过头来,半天才想起他们还要去看电影。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在外晃悠几分钟后甚至能感觉衣服都是沾了些水气的,特别是脖颈周边的领子,温热的皮肤不小心一碰上,凉得人倒抽冷气。
空中飘着点点碎雪,江允镜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近电影院,秦执全程都闷闷的,原本就不爱说话,现在更像个小哑巴似的,只会点头以及一个“嗯”音。
电影时长两个多小时,他们去看的是今年最火的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影院里的小朋友偏多,坐在秦执旁边的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活泼外向。
电影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三分钟,江允镜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在和秦执说话。
“你好啊,吃爆米花吗?甜的!”
秦执摇摇头,淡淡说了声:“不用了,谢谢。”
“你也喜欢哪吒吗?我是哪吒的忠实粉丝,为了抽抖音卡片悄悄把手机带进学校还被老妈发现了……”男孩喋喋不休地说。
秦执跟他谈不上话,因为他先前根本不知道哪吒这个电影,什么抖音什么抽卡的就更不用说了,他回头望了江允镜一眼,眼里情绪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开心多一些还是愁闷多一些。
“开始了。”秦执轻轻说了一句,转过脸直直地坐着,旁边的男孩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电影结束之后,江允镜推着他的脑袋走出电影院,雪已经停了,路面湿漉漉的,两旁的绿化带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白色。
“敖丙的姐姐很飒呢。”江允镜牵着秦执的手往停车场走,他随口一说。
“嗯。”秦执淡淡应了声。
江允镜打开车门让秦执坐在副驾驶位上,自己从另一边绕过去坐进车里,扭头盯着他:“嗯什么嗯呢小崽儿,你没认真看吧?敖丙哪儿来的姐姐?”
“记错了。”秦执小声说着。
“你今天很不对劲,吃饭时心不在焉,吃小半碗就放碗筷了,看电影眼睛倒是一直盯着屏幕没眨眼,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吗?”江允镜将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他,“不想跟我说吗?”
秦执弱弱地低下了头,“哥,我没不想跟你说,我也不知道。”
江允镜点了点头,他冷不丁问了句话:“不喜欢涂韵?”
“不是。”
“那就是不喜欢我了?”
秦执连忙否认,他实在是不知道江允镜嘴里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催促着说先回家。
江允镜叹了口气,启动车辆带着人回了家。他想不通明明昨天还说得好好的,要他把心里憋着的都说出来,这才过了一晚上,怎么就又忘了?
秦执回到家之后迅速换了身衣服,连带着将家里桌布一起洗了挂在阳台,小小的身影在客厅里来回穿梭,江允镜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平白给自己找了一堆事。
“小崽儿,过来。”江允镜朝着那个正在拖地的男孩喊话。
秦执默默放下手里的拖把,轻轻将它立在墙边,慢慢地朝着江允镜走过去,“哥。”
他看见江允镜手里拿了一个淡绿色的笔记本,本子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礼物盒。
“生日礼物。”江允镜轻声道。
秦执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他有些吃惊,早在以前看到别人过生日有礼物盒时,他心里就一直想着自己收到礼物时是什么样子,会不会高兴得心跳加快,高兴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但他只想对了一部分,他确实很高兴,但与此同时,他心里更加慌乱了,万一...他到时候不想走了怎么办?
江允镜看着秦执愣神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傻愣着干嘛?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吗?”
秦执没接。他忽然伸出手上前去抱住了江允镜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很认真地说:“谢谢哥。”
“不客气。”江允镜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打开看看吧,不喜欢我给你重新弄一个。”
秦执松开手,转而接住了江允镜手里的物品,礼物盒一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金色的平安锁项链,金属链条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质感十足,每一节链环都紧密相连,粗细均匀,造型很漂亮,用途也很实际。
毕竟黄金不贬值。
“哥,这不是给刚出生的小孩儿戴的吗?”秦执没怎么盯着平安锁看,而是直直望着江允镜。
“谁说的?又不是只有刚出生不久才能戴,再说,你不也是小孩儿吗?”江允镜取出项链,两只手捻着给秦执带上了,“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有没有戴过,但是我就是觉得该给你买个平安锁,希望能保你平安。”
“生日快乐秦执,希望你的每个下一秒永远都比上一秒更开心。”江允镜笑着说。
秦执伸手摩挲着自己脖子上多出来的物件儿,似乎还残留着江允镜手指的温度,温温的,不凉人。
“哥……”秦执喃喃出声,别对我太好了。
这后半句他没说。
“平安锁是生日礼物,这个笔记本是刚刚才想给你的,昨天我说让你心里别闷着事,让你什么都跟我说,但今天看来,这对你很有难度。” 江允镜笑了笑,“什么不能跟我说的、不想或者不方便跟跟我说的,你都可以记在本子上,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会写字,你试着画一画,或者标上符号,你自己看得懂就成。”
“哥,我没有不想跟你说,我只是...”秦执仰着脸说话,脸上很为难。
“啊,我信你了。”江允镜点点头,“想说的时候再说。”
秦执抿着嘴,江允镜如此敷衍的模样明明就是不信他,可真的要当着江允镜的面问:他和涂韵哪个更讨喜?或者问江允镜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更多关于他的事?
前一个都可以被当做是孩子气性说的不过脑子的荒唐话,后一个问题,他有什么资格去问?
算了,秦执心想,他还是太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