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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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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温柏杼抬起头,伸手按停了裴瑾宁给她擦拭烫伤的动作。

看上去依然有些狼狈,只是跟裴瑾宁说话时语气平淡:“温豫霖的遗物里有一份无效道歉,要归档吗?”

“手腕都破皮渗血了,还不觉得疼吗?”裴瑾宁很聪明地没接她的话,又不知从哪拿来了一管烫伤膏,轻轻往伤口处涂抹着。

律所落地窗外开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扭曲着两人的倒影。

温柏杼咬碎薄荷糖,糖渣在舌尖泛苦。

“姐姐。”

“不要不回答我,这样很危险。”

她的目光钉在裴瑾宁的唇上,语气像在讨论实验变量。

她其实在赌——赌裴瑾宁会推开她,这样她就能继续说服自己“爱是危险的”。

她喜欢裴瑾宁。

裴瑾宁沉默了,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和她的心跳同步,然后平静地反问:

“你定义“危”的标准是什么?是我的职业伦理,还是你的年龄?”

温柏杼低下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的渴望被理智化的对话包装,但呼吸频率暴露了她的动摇。

温柏杼突然抓住裴瑾宁的手腕,指尖压在她的脉搏上——她在用科学方式测量她的心跳。

她外套的袖口还沾着信纸的灰烬,蹭在裴瑾宁的定制西装上。

她的声音很低。

“你的桡动脉搏动频率比平时快12%。”

裴瑾宁没有抽回手,反而用拇指摩挲温柏杼手背烫伤的红痕。

“所以呢?你要给姐姐开药吗?”

温柏杼退后一步,咬着牙笑了起来。

“温豫霖恨我是因为爱我妈——那你呢?你收养我是因为什么?可怜?还是愧疚?”

她把“爱”字咬的像诅咒,整个人看上去像在自毁。

这是她的第一次直接质问。

她在用自毁的方式测试裴瑾宁的底线。

裴瑾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却没有拥抱她,而是摘掉她头发上的灰烬,眼眶看上去同样有点发红。

“你更希望哪个答案成立?”

裴瑾宁把问题抛回给温柏杼,逼她直面自己的恐惧。

裴瑾宁用冷静接住了她的情绪,让她无处可逃。

温柏杼突然站起身,拽住裴瑾宁的领带,两人距离呼吸可闻,再靠近一步,她那阴暗的欲望就能满足。

真丝面料在掌心滑动得像条挣脱的鱼,裴瑾宁的体温透过布料灼烧她的指节。

领导结压迫她劲动脉的位置——如果再多用三分力,就能监测到血流速度变化。这比测谎仪更直接。

温柏杼在心里想着。

裴瑾宁的手悬在她腰后一厘米处,想抱,却又克制住了。

她的睫毛在顶灯下投出栅栏状的阴影,像关押她的牢笼。

温柏杼的睫毛膏晕的更厉害了,她讨厌这种“不体面”的脆弱。

她盯着裴瑾宁的脸,眼中带着攻击性。

喉结在滚动,唾液分泌量增加……她是紧张还是期待?

如果现在向前一步咬下去,齿间会不会尝到和我一样的血腥味?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落地窗前,雨痕扭曲了城市的灯光,玻璃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等下。

这种冲动不符合逻辑,如果裴瑾宁真的想要她,为什么手悬在腰后却不落下?为什么每次靠近都像在测试安全距离?

温豫霖爱岑素秋爱到疯,结果呢?爱是自我毁灭的催化剂,而她是那个反应的残渣。

她突然转身,抓起桌上的镇纸贴在滚烫的耳后,仿佛这样就能给过载的神经降温。

她在干什么?像温豫霖一样用暴力索取关注吗?

裴瑾宁的瞳孔放大了0.5毫米——是震惊还是厌恶?数据库没有对应参数…

温柏杼张了张嘴,转而用指尖抚平领带褶皱,动作精准得像在缝合实验动物伤口:“你领带歪了。”

裴瑾宁突然抓住她欲撤退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劲动脉上:“不是要测数据吗?现在心率92,呼吸频率20,瞳孔直径4.3毫米——够不够你建新模型?”

温柏杼抽回手,动作快的像在逃避什么。

蠢货。

难道她要像温豫霖一样,把爱的人钉死在回忆里才满意吗?

她在脑内完成了对这个吻的十万次迭代模拟,却连一次实体实验都不敢提交伦理审查。

没过几天,温柏杼就回学校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冷漠沉稳,只是到最后,裴瑾宁依旧不知道她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她只能去问裴初闻,裴初闻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告诉她那天蒋复给温柏杼看了一封温豫霖写的家书,至于里面写了什么?这个问题得问温柏杼本人。

家书?

裴瑾宁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蒋复和她提过一嘴温豫霖给了她一封信,她埋在老地方了——所以,这其实是蒋复弄出来的事情?

以最快的速度约见了蒋复,趁着下班的时间,裴瑾宁赶到了约定的地点,一进门便看到了蒋复。

“告诉我,她那天看到了什么?”

裴瑾宁把手撑在桌子上,背包的金属链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脸色有些阴沉。

蒋复盖上菜单,似笑非笑地回答了她。

“我不知道。”

“告诉我。”裴瑾宁看着她,微微抬眉,难得没有那么和善了,“硬拖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她真的生气了。

蒋复抬起头,观察着她的表情,最终妥协了,从包里拿出一张写满文字的白纸,推了过去。

温豫霖当时把信交给她时,出于保险给了两份,但上次给温柏杼的时候,蒋复只给了她一份,在看到温柏杼毫不犹豫地烧了那张纸后,她就知道,这封备用的要派上用场了。

接过白纸,裴瑾宁细细的阅读了起来,纸上的字迹锋利,是标准好看的行楷,的确是温豫霖的笔迹。

信件的内容和给温柏杼的那一张是一致的,但是在最后一行却有一句留言:

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无论是谁收养了她,我只有一个要求——

对她好一点。

裴瑾宁把信折好,神色有些复杂。

“她看完信什么反应?”

“‘酒精依赖者的临终忏悔?可惜我不做神经突触可逆性研究。’这是她说的。”蒋复回答。

那天温柏杼的的确确是吓到她了,但她还是很识趣的没有手贱去翻那张纸,别人的家事,还是少掺和的好。

温柏杼在用实验数据伪装自己的情绪......不知为何,裴瑾宁的心绞痛了一下。

“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蒋复,有些不明白她先前的那一番操作。

“我不知道。”蒋复哑然失笑,“这也是温豫霖说的。”

裴瑾宁:?

“说来也是好笑......你知道温豫霖曾经想过自杀吗?”蒋复说着,看上去似乎有些感慨。

“那次他来找我,刚好是他出车祸前不久,根据他的说法,他好像原本就打算在那次会议结束后把温老爷子叫回来抚养柏杼,然后就自杀,只是没想到在去的路上出了车祸,只能痛苦的死去。”

“我对温柏杼不好。”五年前,温豫霖把信给了蒋复,说出那句‘我的时间不多了’后,缓缓开口述说着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一直沉浸在过去出不来,浑浑噩噩地过着,像一具行尸走肉。”

蒋复怔怔地看着他,晌久,突然笑了:“别开玩笑了,你这个当爸爸的要是都对柏杼不好,这个世界还有人对她好吗?”

温豫霖闭上眼睛,看上去有些痛苦。

“我对她不好。”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蒋复认真了几分:“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只是临终前的忏悔......别让瑾宁知道。”温豫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我曾经想让她做我的妻子,你们都知道。”

是的,温豫霖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他有让裴瑾宁当自己妻子的想法,只是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温豫霖始终没有做出行动,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给出回应,最后大家都默认为温豫霖只是在开玩笑,实际上并没有这一方面的想法。

现在的温豫霖,自己主动说出来了,状态看上去也很是不对劲,不由得让蒋复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

“没事。”半晌,温豫霖睁开了眼睛,“让别人对柏杼好一点。”

......

听完蒋复的述说,裴瑾宁神色复杂,片刻后,动手撕烂了手中的信纸。

“他的确是想要自杀,只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别人原谅他的理由。”在蒋复吃惊的目光下,裴瑾宁皱着眉头开口,“这是临终前的忏悔,也只是他在为自己虐待柏杼的行为寻找自我安慰。”

裴瑾宁把碎纸丢进垃圾桶,语气仿佛在聊一个陌生人:“他说过,柏杼不配被爱。”

“但是这一句话,就没有人会想原谅他,这封信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逃避。”裴瑾宁用前所未有地认真盯着蒋复,“赤裸裸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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