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
紧跟而来的薄棠斥听得洌滳这句惊喃总算才明白眼前这名少年模样语气却格外老成的男子的身份——他是沂澈。
“若是旁的妖族也就罢了,你与凡人交欢时就当谨慎自己的妖气。”沂澈面色严肃,暮气沉沉的气势与那张脸全然不相衬,“苏方可是我养大的孩子。”
洌滳被训得哑口无言垂下头去,良久后才苦笑道:“原来你当真还活着……”
“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沂澈沉身坐于榻边探了探苏方的鼻息,“听潮湆说,你与苏方成对了?”
洌滳垂下目光:“嗯。”
“为何?”
“自然是因为……我与苏方情投意合。”
沂澈无奈叹口气,不打算再继续追问缘由:“我一直以为你与潮湆两情相悦,成对是早晚的事。”
“是大哥误会了,潮湆他对我并非是那样的情。”洌滳勉强笑笑,“虽然我曾经是钟情于他的。”
立于一丈之远处的薄棠斥移眸看向洌滳,并未因刚才那席话而露出分毫惊讶。正巧洌滳亦是向他投来目光,彼此相视间,谁也没有先躲开。
“如今呢?”沂澈又问道。
“如今我已有苏方了。”可苏方却因与他成对而落得个将要早逝的结果。与薄棠斥的对峙中洌滳先收回视线,转头握住苏方的手,“有苏方便足够了。”
沂澈正色定定瞧了洌滳半晌,末了才平静道:“眼下,苏方活不到明年开春。但我能救他。不过——”
“请大哥救救苏方!”不待他将话说完,洌滳便立即抬头惊喜道,“无论要我做甚么,都行。”
思忖片刻,沂澈撩开衣袖从自己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递给洌滳:“我的肉于妖而言虽无太大用处,但凡人吃了,则可长生不老。不过,凡人未必能承受长生带来的痛苦,或许反倒会变得生不如死。喂与不喂,你来决定。”
洌滳伸出颤抖的手接下沂澈的肉,抬眼再见得他手臂上的伤时,那伤口已然开始愈合。他未有思虑太多时候,掰开苏方的嘴将肉块喂了进去。
沂澈站起身来重新戴好斗笠:“替我转告苏方,有朝一日若是渴求死亡,便来找我。”
“你要走?”洌滳起身拦下他,“潮湆去寻玉玦仙君了,再过几日便会回来,大哥不见见他?”
“已是见过了。我也在寻玉玦仙君,前些日在途中遇上了潮湆。是他告诉我苏方病危的消息,我才能赶过来。”顿了顿,沂澈继续对洌滳道,“他知道我有法子救苏方,却仍执意要再寻一寻仙君才回来,想必是有隐情。你既已选定苏方,就不该再困住潮湆。”
“我几时困得住他。”若能困住,便也不会是今日这般局面,“见到大哥,我与潮湆便再没有同行的必要。”
也好。沂澈心中叹道,动身欲走时瞧见同在房中的薄棠斥不禁又定了定,踟蹰片刻最终依旧什么也没说。
他离开后不久苏方便醒过来,模样渐渐还复年轻不再老态。洌滳不过去给他端药的功夫,回来时便见他浑身轻松下了榻,脱去全部衣裳在照镜子。
洌滳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刻关好房门走到案边放下药碗近前去:“你好了?”
苏方回头见他,张开双臂展现自己的身躯:“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来过了。”洌滳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慢慢往他身上穿。
苏方想了半晌才惊讶问道:“沂澈?!”
洌滳点点头:“他给了一块自己的肉,我喂你吃下的。”
苏方刹那间便明白过来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渐渐垂下双臂:“我变得和他一样了?”
“大哥只说了长生不老,至于其他……目前还不清楚。”
“他在何处?我要见他。”
“走了。”洌滳停下手上动作抬眼看向苏方,“临走前他说,若有朝一日你不愿活了,便去找他。他去找仙君了。”
苏方叹口气回到榻边坐下,末了越想越气便抬头问道:“你们蛟鱼个个都好你走我找的戏码么?几十年不见,多留些时日等我醒来又费他多少事了?”
洌滳也跟过来:“你想见他我们便去浣宁山等。”
寻思一番苏方便应道:“也行。”
启程这日,留下来等潮湆的薄棠斥送他二位往渡口乘船。上船后的洌滳忽然停下步子,让苏方先往里找地方坐下等他后便又下来至得薄棠斥跟前。
“潮湆回来后替我与苏方向他说声对不起。”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还有我曾倾心于他一事,可否替我保密?”
薄棠斥并未应他,默口看得他半晌才道:“你从未想过告诉他?”
洌滳苦笑着道:“岂会没有想过。可我每次打算告诉他时,全被他东扯西拉转了话头。他许是知道我的心思,不忍伤我才会如此。”
“他并不知道。”薄棠斥忍不住有些怒火,“你有认真看过潮湆的脸么?当你与苏方举止亲昵时他——”他一直在努力忍耐。然而这句话他忽然便不想告诉洌滳了。
“他一定知道。”洌滳无奈笑笑,“你呢,对潮湆又是何种心思?”
薄棠斥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凶:“我不打算把他交给任何妖任何人,即便他拒绝我,我也不会放手。”
那一套什么“你我皆是放不下曾经初尝的倾慕之情”的说辞,不过是为了给潮湆一个喘息的机会。见过他在浣宁山对洌滳的态度,薄棠斥哪还敢逼得他太紧。
“倘若,他为你抛弃雌雄成见,别辜负他。”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