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向他丢来一柄十字妖槊。欧阳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妖枪很沉,他必须用上双手才能勉强挥舞得动。
拼了。他说。
抱着十字妖槊飞向半空,一边躲避骨蛇的毒液喷溅一边迅速向其靠近,欧阳靖敢说他有生以来最灵活的走位全用在此处了。——很接近了,只要将十字妖槊往骨蛇脑袋上一捅,一切就能——
……时间似乎戛然而止,除了姜承的眼中。他依旧苦于内伤与毒雾的双管齐下而动弹不得,所以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十字妖槊失控地一边打着转一边飞向自己这边、最终深深插/入身畔的砖石地面数寸,以及同这妖枪一样、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出去的另一个身影,最终狠狠撞在祭坛深处一尊神像上时,他只来得及向那人伸出手。
比绝望更痛苦的呐喊哏在嗓眼,却始终抓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十字妖槊的枪尾因深入地面时过快的速度,还在如音叉般不停振动。龙溟怔怔的望向自己的武器,只觉得眼中世界更加模糊,连凌波呼唤他的声音都快消失不见。欧阳靖亦然。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祭坛内部的女娲神像上,这凹凸不平的岩石造物本该用来展现制造者空前绝后的高超技艺,想来这位大师也未曾料到庇世的神像朝一日会成为伤人的钝器。
他整个人软软的滑下去,全身都在剧痛根本无法计算断了多少根骨头。他在文艺作品里看那些关于重伤的描写总觉得不过如此,真到自己体验一把才知道什么是疼到连求生欲都要一并失去。
欧阳靖顺手抓了一把神像的手臂,正是这一下缓冲令他最终没有完全滑下女娲像的方形基座而摔到毒火烈烈的地面。他面朝下趴在女娲脚边,一条胳膊耷拉在基座外,有血珠顺着指尖垂落到地面。
骨蛇知他未死,又是一发毒液在口中开始蓄力。
……却忽然调转了矛头,对准了另一个开始缓慢移动的有生目标——姜承。
姜承根本懒得去管骨蛇究竟像个该死的城防炮那样又瞄准了谁。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速度缓慢,却目标明确。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认知太多,姜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再不赶去他的身边,以后将再也没机会了。
——如果死亡真要来临,也请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所以,怎么会这样呢。在这须臾中孕育出的永恒里,欧阳靖无言地质问。
在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中,遇到过太多堪称绝望的境遇,但都被他一一攻破了。怎么就差这一次呢,他喃喃自语,反复自问。你能做到……你总是能做到的。
一瞬间飞沙走石、万物喧嚷。飓风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整个女娲祭坛,也迅速打断了骨蛇对姜承的攻击。
那些风其实从不乱吹,它们有着太过明确的目的地。不……与其说是飓风,不如说是高速气流,是神降密境中各种力量——妖力、魔气、鬼气、神力、灵力以气流的模样如龙卷般汇入中心。
欧阳靖轻轻抬起手,他再次浮于半空,却不是因为像往常一般操纵了风,而是如同飞鸟天生就懂得飞翔那样,整片紫色的天空都是他的领地,他合该在此翱翔。
而他背后出现一个形同六芒星的阵法,那些代表着高浓度灵力的气流自动分门别类,分别汇入六芒星的六个尖角。它们带着记忆,魔气带有魔物的记忆、鬼气带有鬼魂的记忆,神力带有三皇的记忆……当星星开始转动,这些平淡的、怨愤的、不甘的、亘古的、不可言说的、模糊不清的记忆便化作无言的叙事诗,将他编篡成书。而古神的、恶灵的、妖魔的、生魂的低语,唱作一首贯穿六界的咏叹调。
而后六芒星阵法从他背后脱出,移到骨蛇上方三寸处,紧箍咒般层层下落,化作一座四面体锥形塔将其镇压。
在他背后,女娲神像开始发光。
“外来…之人……?”